大司马、梁王萧衍准备杀掉齐国诸王,但是防守并不很严密,鄱阳王萧宝寅家中名叫颜文智的宦官,同手下叫麻拱的几个人密谋,在夜间凿穿了墙壁把萧宝寅送出了王宫,在江岸边准备了小船。萧宝寅身上穿着乌布短衣,腰间系了千余钱,偷偷地来到江边,就穿着草鞋步行,脚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防守他的人天亮发现后去追他,萧宝寅假装成钓鱼的人,同追他的人在江中并舟而行了十几里,追赶的人都没有怀疑他,等到追捕的人散去,他才渡过长江到了北岸,投宿在老百姓华文荣的家里。华文荣与他的族人天龙、惠连抛弃家室,将萧宝寅带到山沟里隐藏了起来。
他们租了一匹驴子让萧宝寅骑,白天里隐蔽,黑夜里行走,终于到达了寿阳的东城。北魏戍守东城的首领杜元伦,火速派人把这一情况,报告了北魏扬州刺史任城王元澄,元澄连忙派遣车马侍卫迎接了萧宝寅。
萧宝寅这时年纪十六岁,徒步而行,脸融憔悴,路上看见的人还以为是被掠卖的人口。元澄以宾客的礼节接待他,萧宝寅要求借给他为国君居丧的斩衰丧服,元澄派人向他说明了情形和可行的礼节,给了他为兄居丧的齐衰之服。
同时,元澄还带领官僚也来吊唁,萧宝寅的一举一动很合礼仪,完全与丧君的礼节相同,元澄非常器重萧宝寅。寿阳地方有许多受过南齐恩惠的故旧都前往吊唁,只有夏侯氏一族的人没有去,这是因为夏侯氏已跟随了梁王萧衍的缘故。
荆州经过战争之后,公家和私人都穷困匮乏,萧憺励精图治,推广屯田制度,减少各项劳役,慰问战死士兵的家庭,供给他们钱粮,萧憺觉得自己年轻而担负重任,就对手下的官吏们说:“国政不良,是士君子所共同叹息的。我现在虚心听取大家的意见,你们可要知无不言!”
于是人人可以把自己的意见完全说出,百姓有诉讼的,都站到官署前等待判决,事情一会儿就办好了,官署没有留到隔日的讼事,荆州人非常悦服,于是任命萧憺为都督荆、湘等六州诸军事,荆州刺史,又下诏禅让君位给梁王萧衍。
宣德太后下令说:“西边的诏书已到,皇帝效法前代的制度,恭敬地把帝位禅让给梁王。明天早晨可到郊坛,派遣使者恭敬地把玺绂交给梁王,我这个未亡人从即日起就回别宫居住。”
于是发布诏书,派遣兼太保、尚书令王亮等人奉送皇帝的玺绂到梁宫,于是梁王萧衍在南郊即任皇帝位,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天监。同一天,追赠皇兄萧懿做宰相,封为长沙王,谥号宣武,并按照晋安平献王的旧例,为他举行葬礼。
尊奉和帝萧宝融为巴陵王,王宫建在姑孰,崇奉优厚的礼节,完全按照齐初禅让的旧例,奉宣德太后为齐文帝妃,王皇后做巴陵王妃,齐代所有王、侯的封爵,一律依此降级削除封国,只有宋汝阴王不在削除之列。
追尊皇帝已故的父亲为文皇帝,庙号太祖,已故皇母为献皇后,追封妃子郗氏谥号为德皇后,封文武功臣车骑将军夏侯详等十五人为公、侯,封皇帝的弟弟中护军萧宏为临川王、扬州刺史,南徐州刺史萧秀为安成王,雍州刺史萧伟为建安王,左卫将军萧恢为鄱阳王,荆州刺史萧鸾做始兴王。
任命原齐国中书监王亮为尚书令,相国左长史王莹为中书监,吏部尚书沈约为尚书仆射,长兼侍中范云做散骑常侍、吏部尚书。诏令所有后宫、乐府、西秺、暴室的妇女一概放还回乡。
当时,萧衍打算用南海郡作为巴陵国,将和帝萧宝融迁往那儿居住,沈约说:“古今的情况不一样,魏文帝曾说:不能因为羡慕虚名而实际遭受灾祸。”
萧衍点头称是,就派手下的人郑伯禽到姑孰去,拿着生金献给萧宝融,萧宝融说:“我死何须吞下生金,只要有醇酒就可以了。”
于是喝得酩酊大醉后,郑伯禽就把他杀死了。萧宝融还在镇守荆州的时候,琅邪人颜见远是他的录事参军,等到萧宝融继承了皇位,任命颜见远为治书侍御史兼中丞。到萧宝融已经禅位给萧衍,颜见远就绝食几天而死,萧衍听到此时后说:“我自己顺应天意人命,这与天下的士大夫们有什么相干,但是颜见远竟然要这样做?”
于是下诏说:“有司依照周代和汉代的旧例,议定入金赎刑的各种条款,凡是居官而犯有鞭杖之罪的,全部可以入金赎罪停止刑罚,那些台省的令史、士卒想要入金赎罪者请便。”
东昏侯萧宝卷的宠臣孙文明等人,虽然已有赦令,他们自己仍然感到不安心,这天夜晚,他们带领数百人,利用运荻炬的机会,捆了兵仗在荻炬中间,进入南、北掖门发动叛乱,放火烧了神虎门与总章观,攻进魏尉府,杀了卫尉洮阳愍侯张弘策。
前军司马吕僧珍在殿内执勤,带领宿卫兵抵抗他们,却不能将他们击退,萧衍穿了戎装来到前殿说:“叛贼夜间来攻,这是由于他们人少的缘故,等天亮了他们就会逃走的。”
于是下令击鼓五更,领军将军王茂和骁骑将军张惠绍听说发生了变难,率兵前来救援,叛众因此开始四散逃奔,萧衍派人搜捕,将其全部诛杀。
当初,萧衍把东昏侯的余妃纳为己有,非常妨害于政事,范云因此向萧衍进谏,萧衍没有采纳他的意见,范云便同侍中、领军将军王茂一齐入见,范云说:“以前沛公进入关中,对妇女无所宠幸,这就是范增畏惧他志向远大的原因。现在您刚刚平定建康,天下的人都向往着您的名声风范,为什么要重蹈危亡败乱的覆辙,以女色连累自己的声誉呢?”
王茂起来下拜说:“范云说得对,明公您考虑的是天下大事,不应该留恋于女色。”
萧衍听了默不出声,范云便要求萧衍将余妃赏赐给王茂,萧衍认为他的心意很好,就答应了他。第二天,赏给范云、王茂二人各百万钱。
然后任命谢沐县公萧宝义为巴陵王,奉续齐朝的祭祀,萧宝义自幼身有残疾不能说话,所以独自保全了性命。征召谢胐做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何胤为右光禄大夫,何点为侍中,何胤、何点最终也没有就任职位。
南康侯萧子恪和他的弟弟祁阳侯萧子范曾经因事入宫晋见,萧衍从容地对他们说:“天下是公有之物,不可以光凭力气取得,假如没有机运和天命,虽然有项藉那样的勇力,最后也要灭亡,孝武帝生性多疑猜忌,兄弟之中稍微有点好名声的都被他毒死了,朝臣中因疑似谋反而冤死的接连不断。但是有些人虽然被他猜疑却不能除掉,有些人虽不被他猜疑却终成为祸患,例如你们的祖父因才略出众被他猜疑,而最终却没能怎么样。湘东王因为平庸不被他猜疑,可是孝武帝的子孙都死在湘东王的手里。我那时已经出生,他难道知道我会有今天?由此可知有天命的人不能他人所加害得了的。我刚刚平定建康的时候,人们都劝我除掉你们这些人,以便统一人心,我当时如果按了这种建议行事,谁又能说不行呢?恰恰因为偏安江南以来,朝代的更替总是相互残杀,伤害了天地的和气,所以国运都不长。另外,齐、梁的交替,虽说也是改换天命,事情毕竟跟前代不一样,我与你们兄弟尽管不再是五服之亲,宗族的谱属究竟还不太远,齐国创造的初期,我的父皇和你们的祖上也还曾一起同过甘苦,情感同一家人相似,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彼此间疏远像过路人呢?你们兄弟果真有天命佑助,就不是我能杀得了的,如果你们没有天命佑助,我又何必匆匆忙忙要杀掉你们呢?那样只会显得没有度量罢了。况且齐明帝建武年间诛杀高帝、武帝的后代,害得你们的家门遭殃,我发动义兵,不只是为了洗刷自己家门兄弟被杀之耻,也是替你们兄弟报仇。你们如果能在建武、永元年间拨乱反正,我哪能不解除武装推举你们为帝呢?我自是从明帝手中取得政权,而不是从你们家夺取天下的。从前有个刘子舆自称是汉成帝的儿子,汉光帝刘秀说:‘假如就是成帝真的再生于今天,天下也不可失而复得,况且是冒称成帝儿子的这个刘子舆呢’?曹志是魏武帝曹操的孙子,既又是晋室的忠臣,何况你们和我仍然还是宗室之亲,我正希望我们彼此能够坦诚相待,你们不要内心自己见外啊!等过一段时间,你们肯定会明白我的这份真心的。”
萧子恪兄弟共十六人,都在梁朝做官,萧子恪、萧子范、萧子质、萧子显、萧子云、萧子晖都凭才能知名当时,担任过清高显耀的官职,每个人都善终天年,萧衍于是下诏说:“在公车府的谤木和肺石边各设立一个木箱,假如处士布衣对朝政要发表意见,而在位者又不能代言的,可投信于谤木边的箱子里,如果官吏认为自己有功劳或才能器度而枉沉下僚的,可投书在肺石边的箱子里。”
萧衍身穿洗漂过的衣服,平常佐食也只有蔬菜,每次选择长史,他总是力求挑选廉正无私的人,并把他们都召见到面前,用为政之道鼓励他们。提拔尚书殿中郎到溉为建安内史,左户侍郎刘偺做晋安太守,二人都因廉洁奉公闻名当时。到溉是到彦之的曾孙。
同时升迁山阴令丘仲孚为长沙内史,武康令东海人何远为宣城太守,所以廉洁有才能的没有不受到鼓励的,并定下法令说:“小县令有才能,升迁为大县令,大县令有才能,升迁为郡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