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问题吧?”莱特的目光也看向了炉石,在望见那额头上的汗水后,他有点担心地对北山询问。
“放心,我认为不会有什么问题,至少亲身经历过魔素爆炸的他会对此更加注意。”北山说着,顺道把自己刚才的想法讲了一遍。
莱特点点头,他也同样是前年圣山时炉石魔素爆炸的见证者,更准确的说,虽然他没看见炉石魔素爆炸时的场景,但他却承担了那时关于后续的治疗。
“希望你说的没错,不然五级魔法的魔素爆炸,我怕不光是我们,连带着那些战士都会遭殃。”莱特朝不远处那些骑在战马上,等待城门破开的拉尔比斯骑兵们看了一眼。
北山也看了过去,拉尔比斯的其他兵种之匮乏,实在不是虚假的,就连此刻等待入城的骑兵,也占据了全数的九成左右,看来苏和对于骑兵入城巷战很有信心,他竟然没让战士们下马,当然或许这也和拉尔比斯骑兵更为机动灵活有关。
而从这些等待的骑兵中,哪怕天色昏暗,看不清他们具体的旗帜的情况下,北山还是能一眼瞧出普通骑兵和鹰耀骑士的区别,不仅仅是由内而外散发的气度完全不一样,也是因为鹰耀骑士们的战马都安静地没受到不远处战场喧哗的影响。
“精锐果然就是精锐。”北山评价了一句,同时想着,“不知道现在的光明近卫营训练的怎么样了。”
他离开南疆时特意嘱咐过瑟赛和瑟礼,希望在他回去的时候,能看见与亚尼法特亚三大精锐骑士团差不多战力的阳字营。
随后,他又把目光看向炉石,感知到空气中的魔素已经不再波动,这意味着五级魔法即将成功,不论是召唤术还是魔法咒,在快完成的时候就不需要魔素的吸纳了。
忽然之间,他发现了一点疑惑,莱特的脸上仍然挂着担忧,似乎对方并没有感知到魔素归于平静。
莱特注意到北山的目光,先是一愣,然后笑道:“我的确不知道魔法释放中,魔素波动的过程会是怎样,更具体的说,牧师根本不会用到魔素。”
这话让北山反倒愣了一下,他这才想起,好像他之前从没在莱特释放牧师咒的时候感知到魔素波动,不是他没有为此疑惑,是他之前要考虑的事情太多,把这个疑惑排在了最后面。
“那你们释放牧师咒是依靠的什么?”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北山打算问清楚。
莱特想了想后说道:“我知道其实你们都以为牧师是魔法师这个职业的分支,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牧师走的是一条完全区别于四大职业的道路。”
北山笑了笑,他想起之前自己再对路棋的教导中,也是说的牧师是魔法师的分支。
莱特接着说:“当初上神消散人间,但不是说他的神力也就此消散了,在圣庭的记载中,当神明失去了实体,那么他的神力会化作万千缕无形的丝线,悄然融入世间万物。”
“对于牧师而言,当我们决定成为一个牧师的时候,我们就需要意志纯粹且心怀虔诚宣告自己从此侍奉上神,然后我们便能够与存在于世间的神力产生微妙而紧密的连接,这种连接并非通过感知外界来实现,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共鸣。”
“你也知道,不论是四大古族也好,还是我们这些被众神创造的人类,其本源都来自于上神的血脉,而我们吟唱牧师咒时,实际上是在以虔诚的灵魂为引,唤醒沉睡在我们灵魂中的神力。”
“当然,随着牧师的等阶越高,除了自身残存的那部分神力,我们也能够调动世间万物灵魂里的那部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是信仰的力量,这也就是为什么你会发现越是人多的地方,牧师的咒语效果越好,毕竟只有人才是在主动地信仰上神。”
北山听的入神,眼中满是思索之色,他说道:“那以你说的,我是不是也可以释放牧师咒,只要我足够虔诚。”
莱特却做出了否定的回答:“并不会那样容易,如果在真是那样,哪里还需要牧师的存在,只要一个人他足够虔诚就能释放牧师咒了。”
“我这样说吧,神力是一件屋子里的宝藏,牧师咒是可以把宝藏搬出来的工具,但前提是你得有这件屋子的‘钥匙’。”
北山讪笑了一下:“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只要足够虔诚就可以使用你说的神力呢,看来在成为牧师的时候,圣庭应该有一套办法,让新加入的牧师们获取到那把‘钥匙’。”
“是的,这是牧师能释放咒语的关键。”莱特点头承认了北山的猜想。
北山紧接着就问道:“那把‘钥匙’是什么?”
莱特沉吟了下,才缓缓开口:“这个我暂时不能告诉你,它是圣庭,不,是全大陆最大的秘密之一,现在这个时候,我不能也没有权利告诉你。”
北山一怔,他以为自从圣庭之塔那次过后,莱特就不会对他有秘密,更或者说,是关于圣庭的部分不会有秘密,他如果提到或是询问,莱特都会告诉他,毕竟他是圣庭认定的命定之人。
好在他随即又理解了莱特,因为任何人或组织或国度,拥有自己的秘密实在正常不过,就像他自己也不能说对炉石和莱特等人没有一点秘密,至少关于之前试炼时看见的召唤世界,他对谁都没说过。
“我原以为牧师也是利用魔素的,却没想到会是有着独特的运行法则,那照你说的,牧师的能力也就是与你们各自的虔诚程度和灵魂纯净度息息相关?”北山停顿了下后,换了个话题。
莱特眼里闪过感激,北山没有非得让他说出“钥匙”是什么,他回应道:“是的,牧师对的信仰越虔诚,灵魂越纯净,与神力的共鸣就越强烈,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牧师必须要离开圣庭苦修十年,那能让我们时刻自省,在喧嚣尘世中守住内心的宁静。”
北山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难怪牧师咒里都是些治疗和辅助的,没有直接可以伤害敌人的咒语,人类之间或许互相仇视,但在上神的眼里都是他的孩子,那神力自然也无法对其造成伤害。
就在这时,炉石的吟唱声突然又拔高了几分,北山连忙看去,炉石正举起双手,口中的咒语也完成了最后一个音节。
“起风了。”北山感受到草原的夜风于瞬间变得激烈起来。
炉石的手掌骤然迸发出刺眼的金色光芒,与此同时,在黑色的天空中,五个同样流转着金光的【阵】显现,像五颗小太阳,周围的空气也剧烈的扭动起来,一股狂暴的风在五个【阵】中呼啸着转动,发出尖锐的空哨声。
“我还以为他会释放最近喜欢的土系魔法,没想到却把【阵】结在了半空中,用起风系来了,这应该五级风系魔法——狂风吐息。”莱特在一旁欣赏着这一幕。
比起北山而言,莱特虽然对魔素的内核不太清楚,但圣庭教导下的知识储备却要高上许多,他一眼就看出了炉石释放的魔法是什么。
莱特话音刚落,下一秒,半空中的五个【阵】中聚集起来的狂风,就像是有着实体一样,像一条巨大的蟒蛇,从半空直冲卢亚的城门。
一股狂暴的能量波动在城门的位置向四周扩散,吹灭了城墙上的火把,吹起了草地上的沙尘,北山下意识地抬手遮住眼睛,感受到皮肤被飞来的小土粒打的刺痛。
“轰——!!!”
震耳的轰鸣传来,北山透过手掌缝隙看去,不仅仅是城门,连带着城门两侧的城墙也轰然倒塌,碎石和尘土冲天而起,还有许多城墙上的敌人也被狂风卷上天空,然后狠狠地摔成肉泥。
“城门破了!”阿尔斯楞的声音在战场上回荡,“全军冲锋!”
早已待命多时的拉尔比斯骑兵,如同潮水般涌向垮塌的缺口,战马嘶鸣,铁蹄震天,怒火在每一个战士的眼中燃烧。
北山则看向了不远处临时高台上的苏和,对方正在对着他的方向微微鞠了下躬,尽管被头盔遮住了面容,但北山知道苏和的嘴角一定在笑着。
两里的距离,战马全速冲刺起来并不需要多久,北山再回头看去,只见鹰耀骑士团冲在最前面,他们仍保持着最平稳的骑姿,身姿矫健,与战马浑然一体,每一次蹬踏、每一次挥鞭都精准而有力。
在他们身后,剩下的数千骑兵紧紧跟随着,手中的骑枪在月色下闪过森冷的寒芒,枪尖所指之处,是胜利女神正在招手。
“这场内乱结束了。”北山露出笑容,抛开他和苏和之前谈论和订立的盟约,他还是把自己想要做的顺水人情给了出去,只是劳累的不是他,而是炉石。
没有再去关注卢亚城会是怎样的战况,苏和把麾下的战士一个不少的全派了出去,甚至北山都看见苏和也骑上了战马,冲向了卢亚,这样孤注一掷的举动,以他对苏和的了解,结局必然不会是失败。
北山快步来到炉石身边,也许是为了防备魔素爆炸,炉石的精神高度集中,在魔法释放完毕之后,他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好在被特鲁一把扶住。
莱特比北山还快了几步,他跑上前,立刻开始吟唱,给炉石接连又附上了各种增强体力和精神力的辅助牧师咒。
“怎么样?还撑得住吗?”北山关心地问道。
炉石露出个笑容:“在这种环境下释放魔法,的确是一个巨大的考验,我感觉身体都快被掏空,大腿打颤,脚下虚浮,眼冒金星,头脑发晕。”
“额……”北山有点噎住的感觉,看炉石的状态,除了有些累之外,根本没有大碍,甚至还有精神头跟他开玩笑,只不过这种形容,似乎不应该用在释放魔法之后。
“没问题就行,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到风系魔法,今后可以考虑一下用在我们对战的时候。”北山不打算接着炉石的话往下说,因为对方指不定会顺着说点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炉石眼珠一瞪:“谁说我没有问题,我问题大了去了,而且你竟然还想着让我今后再在这种环境下释放魔法,不行,我需要补偿才是,不然我明天就回科威比特去。”
北山用调侃的眼神看着炉石:“有问题的人还这样中气十足,分明是在讹我。”
炉石双手叉腰,佯装恼怒:“你瞧瞧我这惨样,哪点像讹你?精神抖擞那是强撑着,不想让你在这儿掉了面子,说真的,没有补偿的话,信不信我真的拍屁股扭头就走?”
“你要真回去科威比特,我很怀疑利奥会不会让你轻松下去。”北山揶揄了一句,接着拍了拍炉石的肩膀,“行啦,知道你辛苦,等回南疆之后,在你的三天假期上,再多给两天怎么样?”
“至少三天。”炉石伸出三根手指,很是正经的说道。
北山笑着摇了摇头:“好,三天就三天,不过我提前说好,就算休假也不能六天一起,得分成两次。”
“都说我抠门,我看你才是,吝啬到假期都要分开。”炉石嘴上嘟囔着抱怨,可嘴角却忍不住上扬,显然对这额外假期还算满意。
北山撇了撇嘴,炉石真是顺杆爬的好手,真不知道要是之后再让他去做些什么事,还会提出什么样的补偿要求。
随即,在北山又看了眼不远处正传来厮杀声的卢亚城后,他对众人说道:“接下来就不关我们的事了,我看就别在这里傻站着,都回帐篷里去休息吧,等卢亚里面平息过后,苏和会派人来喊我们的。”
“对对对,我可要靠在软垫上好好睡一会儿。”炉石连忙狠狠地点了下头。
卢亚城里的厮杀声维持了很久,或许是那个三殿下蒙克并不打算束手就擒,北山好几次掀开帐帘向外看去,大营里都始终是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留守的士兵在巡逻。
等待了许久都不见有人来喊自己,北山后面干脆也不再去管,反正他相信苏和肯定能够完美解决,因此在和众人闲聊一会儿后,就吩咐大家尽快入睡。
不知道过去多久,在睡梦中,北山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自己,他睁开眼睛后,看见盔甲上沾满血迹的阿尔斯楞。
“王上请阁下和诸位过去,他在王宫。”阿尔斯楞轻声说道。
“好的。”北山揉了揉眼睛,清醒过来,起身喊起了鼾声如雷的众人。
而等他跟随阿尔斯楞走出帐篷,才看见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没想到苏和竟然与他的三弟打了整整一夜。
“内乱结束,那个蒙克怎么样?”北山对阿尔斯楞问道。
阿尔斯楞脸上露出自豪的表情:“是的,所有的叛乱者,包括蒙克那个罪首,全部被斩首示众。说起来,这还得感谢阁下和诸位,没有你们,这场叛乱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
听到这话,北山却倒吸口气,他记得和苏和在商量计划的时候有提到过,卢亚城内的叛军有大约一万两千余人,没想到此时竟然全成了无头尸体,怪不得耽误了一夜,光是砍头都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还有砍完之后的清理。
阿尔斯楞注意到北山的表情,他淡然说道:“背叛王上就是背叛王国,那些家伙只是砍头,已经是便宜他们了。”
“阁下说的是。”北山默然地回了一句。
他知道阿尔斯楞说的也不算没道理,只是一想到一万多条生命,在一夜之间就以如此血腥残酷的方式消弭于世,心中难免泛起几分唏嘘。
而且,北山觉得蒙克叛乱下的底层战士,也许并非真的愿意跟随叛乱,只是因为或许家人被充当成了人质,或者其他迫不得已的原因而不得不被裹挟其中。
就像他认为,当初如果泰勒没有头脑发昏,从而被凯兰击败抓住的话,那他从圣山出去后就是和泰勒的内战了,同为捷斯亚人的战士也会站在对立面,举起刀剑挥向自己的同胞。
那在他看来,要是真如那样,底层的战士心里不一定会好受,谁能确保挥刀砍向的人里没有自己的亲朋呢?并且,底层战士也不一定真的是希望跟随泰勒的。
他觉得如果是他此时想象的那种情形,等他击败了泰勒后,他应该只会把带头的,以及确定是叛乱者的对象处死,至于被裹挟的那部分,他会令人去一一甄别,给予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毕竟,权力争夺里的罪责,不应该由最底层的士兵承担,他们许多时候根本没有权利去决定自己人生的走向。
“阿尔斯楞团长,那些叛乱者的家属,不知道又该如何处置?”北山忽然多问一句。
“按照草原的规矩,叛乱者的家属全部充卖为奴。”阿尔斯楞的语气平淡如像在讨论一件便宜的物品。
“果然。”北山暗自点头,他猜到了这个答案。
接下来,北山没再提问,只是沉默地跟着阿尔斯楞,而其他人听见两人的对话后,也同样保持了沉默,眼神里各有各的想法。
进入卢亚城,虽然战斗已经结束,但空气里仍旧弥漫着血腥味,街道两旁的房屋大多损毁严重,不少地方还在冒着黑烟,看起来昨夜这里还被人点燃了大火,只是不知道点火的是苏和这一边的,还是蒙克那一方的。
与此同时,北山倒是没有看见过任何尸体,甚至连街道上的血渍都没看见多少,因为此时正有不少战士还未休息,正在用清水仔细打扫。
卢亚城并不大,众人跟着阿尔斯楞又向前走了数十步后,对方指着前方残破的宫墙说道:“那里就是王宫,诸位直接进去就行,我还得安排下面的战士继续清扫城内,叛乱者的家属有一些仍在躲藏。”
“嗯。”北山轻声回应。
他其实本想开口让阿尔斯楞等一等,等他去见了苏和之后,为那些叛乱者的家属求下情,相信苏和也会卖给他一些面子,对还未抓捕的家属网开一面,他自始至终相信有些情况下,罪责真的不应该涉及家人。
只是他这个想法一闪而过,立刻被压制了下去,这是拉尔比斯自己的事,他实在没有理由去伸手阻拦,要是贸然开口,只会让苏和心生嫌隙,坏了彼此建立起的信任与合作关系。
“阁下慢走,我们自己进去就是。”北山说道。
同时,他内心又泛起那个念头:“七国的局面也许是时候该进行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