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文魁按照信中的约定到了交钱的地点。
这是一处山坳,四周高,中间低,周围都是密林。看来,绑匪选择在这个地方交易确实是下了一番心思的。曲文魁等在这里,四处张望,周围看不到一个人影,只听见风呼呼地刮着。忽然,两个人手拿匕首,从树林中窜了出来,快步到了曲文魁跟前。曲文魁沉着地问道:“两位兄弟怎么称呼?我叫曲文魁,来赎我妹郑月儿,可是找对了人?”
对方一脸凶相,冷冰冰地答道:“少啰嗦。钱带来了没有?”
曲文魁听出了对方不是本地口音,知道来者不善,就想尽量弄清对方的底细,便回道:“两位大哥是江湖之人总该知道江湖的规矩。不报名号我同你谈不来,把你们的老板叫来,我同你们的老板直接谈。”
对方没想到曲文魁看起来年轻,处事却如此老道,人只好报出名号:“老子名叫胡三儿,江湖人称一把刀”,“老子名叫彭四儿,江湖人称飞刀手”。
曲文魁言道:“两位兄弟,我需要先看人,人平安我才能付钱。”
胡三儿、彭四儿在和曲文魁交易的时候,酒井和唐万财正在山上的隐秘处朝下看着,都小春和两个日本人站在他们的身旁警惕地朝周围看着。
既要把合一药堂弄到手,还不能让外人看出来,酒井和唐万财为此没少费心思。两个人的如意算盘是:酒井从旅顺请来黑道上的人来威海实施绑架,不管成与不成,都会给人以外地人到当地作案的错觉。等把合一药堂弄到手了,就让他的日本同伙儿来经营。到时就算有中国人怀疑到自己头上,他们也没法深究细查。
酒井原想着抓了郑月儿,直接勒索曲文魁拿合一药堂来赎;可是唐万财反对,说是曲文魁在威海城里城外威信太高,一旦有人知道了曲文魁被勒索,立时一呼百应就麻烦了。
唐万财说,勒索郑盘算就不同了,就算消息泄露了也不会在威海引起太大的轰动。更何况,就算有人听说郑盘算被勒索了五千大洋,多半也会认为是恶作剧而置之不理。
不过,这件事情对曲文魁就不一样了。曲文魁知道了郑月儿被绑架,一定不会甩手不管。到时,曲文魁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那么多钱;走投无路了,曲文魁就得被迫拿合一药堂顶钱。这样就可以不动声色地把合一药堂弄到手了。
都小春因为都大成被抓,唐继业和唐万财对他有些不放心,担心都小春知道了都大成的过往对唐家不利。可是,自从都小春按照唐继业的吩咐把钱送给了都大成,唐家父子便解除了对都小春的戒心。昨天,都小春正在合德商行理货,被唐万财偷偷叫了出来。都小春不好随便多问,便稀里糊涂地跟着唐万财到了凤凰山上。直到此时,都小春才明白,唐万财要和酒井要合伙绑架人。至于绑架的是谁他并不知道。
胡三儿和彭四儿见曲文魁没有拿钱来,上去一拳把曲文魁打到在了地上,骂道:“老子行走江湖,什么鸟没见过了,你这样一毛不拔还想赎人的真没见过。”
曲文魁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被打后跌坐在了地上,臀部顿时火辣辣地疼。曲文魁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兄弟,有话好好说。你绑人无非是为了求财,我赎人无非是为了买个平安。见不到货,我没法出手。”
两个人见曲文魁说的在理儿,便在一起嘀咕了一阵子。嘀咕完了,胡三儿说了声“你等着吧”,便往山上跑去了,彭四儿抱着胳膊看着曲文魁。
酒井在山上听了胡三儿的报告,如此这般地布置了一番。胡三儿跑到了不远处,把郑月儿带到了曲文魁能看见的山坡上。胡三儿朝山下吹了个口哨,彭四儿听见对方发来的信号,朝山上看了一眼,对曲文魁说道:“人在山上,你看仔细了。”
曲文魁朝山上看去,只见郑月儿站在山坡上,上身被五花大绑地捆着,双眼被黑布捂住了。郑月儿单薄的身躯迎风而立,一动不动。曲文魁把手合成了筒状,放到嘴边,大声喊道:“妹妹,我是文魁,你怎么样了?你站着别动,哥救你来了。”
郑月儿听到了曲文魁的声音,眼泪瞬间模糊了双眼,哽咽着喊道:“文魁哥,我不要紧,你自己保重……”
郑月儿没有说完,胡三儿就恶狠狠地拖着郑月儿离开了。
此时,郑盘算和大壮就藏在附近的树林里,虽然因为视线被遮挡,郑盘算看不见郑月儿,可是还是模模糊糊地听到了郑月儿的声音;郑盘算老泪纵横,全身禁不住哆嗦了起来。大壮见此,赶紧把住了郑盘算的手,试图给他点安慰。大壮听见曲文魁对郑月儿说“你站着别动,哥救你来了”,知道这是说给自己听的,意思是让自己赶快去给崔先生报信。大壮低头对郑盘算交代了几句,起身想离开。
此时,彭四儿在手里熟练地耍着刀,轻蔑地盯着曲文魁,“曲老板,货你看见了,完好无损,这会儿该付款了吧?”
曲文魁回道:“付款可以,可我怎么知道付款后我能平安地把我妹领回?”
彭四儿听了,生气地骂道:“妈的,老子的地盘老子说了算,还由不得你来跟老子讲条件。想把人领回去就痛快地把钱交了;不想领人就给个痛快话,老子把你俩剁了也好再另找人划拉钱。”
曲文魁当即毅然决然地说道:“你不能做出保证,我不会付钱给你。”
彭四儿吹了一个口哨,呼啦来了两个人,把曲文魁围在了中间,然后一拥而上,把曲文魁打到在了地上。一顿拳打脚踢,曲文魁痛得站不起来了,在地上打着滚儿地躲避着他们踢过来的脚。
大壮见此,气得几乎要炸了胸膛,从地上一跃而起就要冲上去救曲文魁,被郑盘算死死地拉住了。
曲文魁孤身犯险,就是为了弄清楚郑月儿的关押地;如今弄清楚了,得赶紧求援崔先生。大壮在郑盘算的一再催促下,眼含热泪,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此地,回威海卫找崔先生报信去了。
此时,站在酒井和唐万财身后的都小春终于知道绑架的是谁了。此刻,都小春觉得,对于整个局势他就像一个局外人、一个看客,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局势发展,自己却毫无办法。都小春急得内心如同一群动物在撕咬一般,脸上却什么表情也没有,他要耐心地等待机会。
绑匪打够了曲文魁,把他绑了起来,带着往山上走去。郑盘算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劫匪踢打曲文魁的时候,曲文魁有意倒在地上转圈,在身下压出了一块明显的平坦的地方。劫匪打够了,押着曲文魁往山上走的时候,曲文魁借着受伤的劲儿,走起路来踉踉跄跄,不时把地上的枯枝败叶踢到一边或是把灌木树枝踩断,一路走,一路留下了记号。
郑盘算弓着腰跟在曲文魁的后面走了不远,便被山上的酒井发现了,等郑盘算发现有点儿不对头的时候,胡三儿已经把刀架到了郑盘算的脖子上。还没等郑盘算直起身来,便被胡三儿一脚踢出去老远。等胡三儿打够了,把郑盘算捆了起来,和曲文魁关在了一起。
再说大壮一路狂奔赶回威海卫,在天后宫找到了崔先生。崔先生当即召集手下的人,乘船从海上赶到了离凤凰山不远的海边,弃船登陆后快速赶到了凤凰山。大壮领着崔先生他们到了上午自己与郑盘算分手的地方。然而,找遍了周围所有的地方,也没有找到郑盘算。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昏暗了,过一会儿天就要黑了下来,不能再耽搁了。崔先生放弃了寻找郑盘算的打算,根据大壮的提示找到了曲文魁留下的痕迹,然后领着众人小心翼翼地顺着痕迹往前走。
走了约莫三、四里地的路程,崔先生发现了劫匪的巢穴。
这是一个临时搭建的窝棚。窝棚建在山凹里,遮风挡雨,不是故意找来很难发现。崔先生示意众人就地卧倒,潜伏了下来。
窝棚外面有一个站岗的绑匪,里面有几个人不清楚,崔先生想等到天黑劫匪睡了以后再下手。崔先生不知道的是,酒井并不在这个窝棚里,郑月儿也不在这个窝棚里。酒井把曲文魁和郑盘算关在一起,却把郑月儿分开关押在了另外一个地方;自己则藏身在最高处,居高临下地指挥调度。
劫匪把曲文魁带到了窝棚里,继续强迫曲文魁拿钱。曲文魁拿不出钱,劫匪便逼迫曲文魁写下转让合一药堂的文书。曲文魁不从,绑匪便轮番毒打曲文魁和郑盘算。
潜伏在窝棚外面的崔先生听到了劫匪毒打曲文魁的声音,顿时热血上冲,准备动手解救曲文魁。一阵风刮来,崔先生头脑冷静了下来。崔先生想了想,顺手在旁边的树丛中摘了一片叶子放到了嘴里,一使劲儿嘴里便发出了几声野鸡的叫声。
曲文魁在窝棚里听到了野鸡的叫声,马上想起了昨天晚上自己去见崔先生时的情景。曲文魁知道,崔先生来了。可是,郑月儿不在这里,如果崔先生贸然动手,救了自己和盘算叔,可是会害了郑月儿。曲文魁急中生智,挣扎着站起来朝绑匪喊:“我尿急,我要到外面尿尿。”
劫匪一巴掌打在了曲文魁的脸上,骂道:“你什么东西还想到外面去尿尿?就地解决。”
曲文魁挣扎着把后背转给了绑匪,“你绑着我,我没法脱裤子。你把我的手解了,我要脱裤子。”
绑匪一脚踢到了曲文魁的臀部,“你他妈的找打是不是?要么尿裤子里,要么忍着。”
崔先生听了曲文魁和劫匪的对话,明白了,郑月儿不在窝棚里。说明山上还有一个单独关押郑月儿的窝点。显然,劫匪不止窝棚里的这些人。崔先生怕伤了郑月儿,不敢贸然动手,只好继续埋伏着,等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