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曦辞落了座,整理了一下衣裳,端正的发声。“嗯,怎么样?”楼渊象征性问了问情况。“醉的太厉害了,”曦辞一板一眼的复述原样,表情波澜不惊像是与自己无关,“阿颜将他送去客房了。”“你……”“我一个外人随意进入别家客房,”曦辞不满的抢了话语权,“不给人平白留话柄么?”
“我本以为你对若君……”楼渊声音极低,似乎有些隐秘的感觉像是想刻意压制住这个想法。曦辞却毫不在乎,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怎么会?年纪尚且未成冠礼的小孩懂些什么?爹爹你也莫要挂在心上,白家自是一时心血来潮罢了。”“倒是怕你一厢情愿的送了上去。”楼渊眯了眯眸子,表情高深莫测的严肃。
“您女儿眼光没那么差……”曦辞摆了摆手,端起酒盏四处打量起来,末了眼神停在了一介淡色衣衫,眼波流转间竟露出几分笑意,“再怎么说,那贺修晔比若君不好上几百倍?”
修晔感受到了打量的炽热眼神,不急不慢的饮了一口茶水,回望过去:曦辞弯眼笑得像极了那晚的月牙儿,一时竟有些失神:
“唔……贺修晔。”
“……”
“你好好闻啊……”曦辞喝醉后耍起了酒疯,像极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那双爪子不听话的抓着修晔的外袍,死都不松手。还偷空将脸埋了进去,贱兮兮的笑得俏皮。
“别扯我衣服。”修晔扯了几回竟然争不过怀里的小醉鬼,末了黑着脸单手将外袍脱了下来,顺便将她摔回了床上。
床板与肢体的碰撞发出巨大声响,没想到她却裹着外袍滚了几圈,依旧蹬着腿很是欢快,倒是把修晔给气笑了。
“呜呜……疼。”没过多久,软糯的声音从衣衫里传出来,修晔意识到早上她才受的一身擦伤,连忙上前扒开遮拦:好家伙,这小孩还装哭!曦辞眼角带泪,娇嫩如玉的脸庞挂着泪痕却嘴角弯弯,看的修晔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准备扯走衣袍一走了之。
“别嘛……”曦辞死命护着衣服,“给我抱会么……”
“我的衣服!”
“它香啊!要么…要么我抱衣服,要么……嗝!你把你给我抱!……你也好香呀~”
手中的力量松了,曦辞心满意足的露出狡黠的笑容,更是往床里滚了一圈不再动弹。
独留修晔愣在原地,只着一件单衣站在一片月光里,皎冷的月光撒了他满背,像极了银塑的雕像,他的脸颊却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他伫立在床边看着逐渐熟睡的曦辞,嘴角轻度上扯,无奈的摇摇头,扯开被子铺了她一身:“无赖。”
念及昨晚撞了个满怀,修晔的突然觉得杯中的茶竟解不了身上的热,一饮而尽后撇开眼神不再看着她,心里却像一汪冷泉丢入枚石子般掀起阵阵涟漪……
“贺修晔?”楼渊沉思起来,狐疑的看着一脸玩味的曦辞,“倒是瞧上他来了?”“那……那倒也没有,”曦辞反应过来自家爹爹在套话,连忙改口,“就实事求是呗……”
远处的翩翩公子端坐如雕像般笔挺,背脊线条耿直,一身玄色衣裳更添几分冷色,让人望而生畏,高不可攀的松柏般一动不动……仔细瞧去,冷若冰霜的贺修晔竟耳根红了……
曦辞撇撇嘴摇了摇头,暗自咂嘴:啧,船舱不通风竟生生热的人面红耳赤……元家豪门望族的,竟连这些个小细节……曦辞眼光随着侍女撩起窗纱后,边灰溜溜的不再提起。
“贺家?……”楼渊细细想来,名门望族,清流世家,家世殷实却奈何规矩繁琐,处处限制,曦辞如此烂漫的性子,怕是受不住……
“爹?”曦辞看自家老爹仍在纠结,觉得有些好笑,“怎么还在深究啊…我还没有出嫁的念头呢!”“你的成冠礼也就不过一两年左右,”楼渊看起来很是惆怅,“那必定……””爹啊,”曦辞却有些受不了,嗔怪道,“您觉得我是那种让自己吃闷亏不会还手的傻子吗?”
楼渊沉默了:正是因为了解她的性子,更是害怕她日后知晓了自己十几年来都活在编制的谎言里…一朝事发,覆水难收
他明显眉宇间几分愁思不减反增,拂袖举杯一饮而尽后,才摇着头:“出嫁这事暂且不提了……”“这不就皆大欢喜嘛~”曦辞并未看出他的隐瞒,没心没肺的捻起提子丢进嘴里,被甜的一脸满足心满意足,倚着座椅哼着曲。
“爹爹,”淑颜回座后,一脸担忧,“哥哥此番醉酒吃了大苦,甚是难受,爹你……”“他心里只有他的阿辞,哪还听得别人话?”白术紧缩眉头,言语间皆是恨铁不成钢之意。
“爹?”淑颜愣住细细品着这句话里的意味,眼神变了,“您…不是一直支持哥哥与阿辞的吗?”“阿颜,”白术百感交集却不知道如何向自己不谙世事的单纯女儿解释,世界上没有纯粹的情感只有永恒的利益,千言万语只一句,“你还小。”
淑颜不满的抱住白术的手臂晃动:“爹啊…你又说我小~”这一篇算是在毫无心眼的白淑颜身上翻过去
见台下食客意味阑珊的一幅幅模样,元涵天按耐住心头的不甘,明面上却是一副讨好的嘴脸:“既然各位世家公子小姐们都觉得有些乏味了,不如我们移步甲板欣赏著名的镜湖传说如何?”
“镜湖传说?”“传闻镜湖中心生长着一颗千年古树,只有在一定的周期内,古树将会一天内从湖底冒出来长成参天大树,树上的花和果实更是入药的好药材;许多人慕名而来,就是为了这个价值连城的果实和花……”“还有这种事?”
“此次镜湖古树的花与果实,可由各个世家进行争夺,谁夺得便可以拥有!”
好大的一个手笔,此话一出,众人哗然:那古树花和果实皆是价值连城的药材,要有特殊的采摘手法与技巧才能摘下,而只有元家才精通于此……尽管诱惑很大,但是世家掌门们都觉得很悬。
“镜湖古树……”曦辞有些意外的支起手臂,“爹,那个好吃么?”“胡闹,”楼渊表情严肃的低声道,“此乃元家财源命脉……怎能与吃食相比?”“那能这么轻易就拱手相让?”曦辞不信,冷笑一声,眼神飘向台上的元掌门,“怕是有什么陷阱吧,世家争夺……”“你要做什么?”楼渊看着自家女儿嘴角的弧度格外眼熟,完了她又有什么坏点子了……有些头疼的掩嘴,“切忌胡来!”
“包治百病的药材?”曦辞挑了挑眉,声音不轻不重,“今儿个就拿它当醒酒汤引吧!”楼渊选择不去纠结了:人家价值连城的名贵药材给你当醒酒汤引?!
“修晔你怎么看?”霖之含笑看着对面曦辞的言行,不禁偏头看修晔的反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修晔虽然不曾抬头看对面,却在耳边将动静听了个清清楚楚。丝毫不慌的垂头饮茶,方才苦涩的茶水入口甘甜起来。
“我自是知道,”霖之急了,“我是问你楼小姐的言论如何?”“不自量力。”修晔淡淡吐出几个字,元家的暗器并不是摆设,何况元家这么锱铢必较的性格,会让她这刚刚砸了场子捅了篓子的贵人,安安稳稳拿到果子?怕是一阵腥风血雨……
“啧,好歹是俞儿的救命恩人,”霖之无奈的叹了叹气,“这个态度着实不对。”修晔稍稍攥了攥杯子,眼神犀利:若不是看着她救了俞儿,她今日如何横死我都给她想好了……昨晚的事足以让她死个上百次了!
他突然念及方才,明明一脸明媚的笑容,眼波却尽是落寞:“我楼家担不起。”轻飘飘六个字却像是花光了她满身的傲气,他默默的松了手思绪万千。
霖之歪头看他着实不怎么露出来的一脸愁思,撇了撇嘴,还是没开窍啊……“今晚你与楼小姐一起去吧,”霖之与楼渊对视一笑,默契的举杯隔空碰杯,“我去见楼掌门。”“可……”修晔竟觉得有些慌张,我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我高兴?高兴什么……
“是。”没思虑太多,修晔便脱口而出应下这件事。霖之无奈的摇摇头: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闷着想法什么都不说,像极了个闷葫芦;饶是生的一张极招桃花的面容,小姑娘们还是耐不住那冰冷冷的语气;他装作不在意的细细打量曦辞的视线方向,垂头饮茶,可她不一样。
曦辞上挑的潋滟美目眼波流转,在纸醉金迷的大厅内自顾自闪烁着冷艳的光,虽是一身的世俗那骨子里透的与世无争却是真真切切的……
“晚上你与修晔一同出席。”楼渊放下酒盏,不经意说到。
“好。”曦辞一口应下,干脆的很让楼渊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到时候我就对外宣称你吃醉了?”曦辞嘴上停不下来,继续拿盘提子剥了起来,“可你们两个突然消失,这整艘船又都是元家的人,怎么不让外人怀疑?”楼渊细细想来,灵光一闪,悄声与曦辞说了些什么,她勾唇笑得狡黠:“不愧是爹爹,老奸巨猾!”“啧,有你这么形容你爹的吗?”楼渊无奈的直起身,“此次回巫咸,必要让你大哥盯着你读些书!”方才还神气活现的楼曦辞,像是被打折了尾巴一样耷拉下脑袋:“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