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眼见大雾弥漫的云崖顷刻间显露出来,朝月半闷声道:“莫不是严师兄有什么遗憾?”
楚向灵不顾众人踏上小路,不管如何,这玉虚境百年来唯有严世鹤能招来如此大雾,一定会是他。
许诗尧举起的手又放下了,她似乎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阻止楚向灵,那桀骜不驯的男人唯一的不甘就是她呀。
元七哼着落霞村陈老道教得小调,蹦一跳走在清晨的冷风中,或许天意弄人,最先找到元七的不是楚向灵而是杜小兰,她先众人一步看到元七。
“师姐?你怎么来了?”
元七笑眯眯的说道,杜小兰面色如寒,元七见状不知所以,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吗?
杜小兰深呼气一口气然后道:“小七,昨夜没回杂役院?”
元七顿时有些心虚:“师姐,咱也不知道怎么滴就在石头上睡着了。”
杜小兰心中有答案了,她拉起元七:“走,跟着师姐走。”
楚向灵上山没有碰见下山的元七,崖间唯有一行字和几只白鹭悬飞,她慢慢走向崖顶,可瞰众山小的崖顶上,一把黑色剑柄直直的钉在那里。剑身没入土壤,唯有剑柄仿佛是如野草一般不甘居于污泥之中。
两行热泪划过淡妆涂抹的脸颊,楚向灵依身剑柄,思绪回到七年前。那时云崖也是大雾,少年衣衫褴褛从大雾中走出,一双剑目染上了沧桑。
“吾乃青田宗外门弟子严世鹤,在此请诸师兄弟一同观剑!”
那蓬勃剑意自此出现在青田宗,那伟岸身影也成为青田中弟子心中的最大的依靠。
“你究竟还会不会回来了。”楚向灵带着哭腔说道。
少女心弦早就被渐渐撩拨,从那一刻他与她就成为别人眼中的神仙眷侣。
元七被杜小兰一路拉着,他一路不敢言声,等走到小桥时终忍不住开口:“师姐,元七做错什么了?”
杜小兰停下脚步回头看他,那一双眼睛藏着万千不忍:“元七,你今年多大?”
元七想了想,来青田宗之前年纪一直是老袁头帮他数着,他每年都会告诉自己,可今年他却没说。
“应该是十一吧。”
杜小兰松开他的手说道:“十一岁,难不成就想要成为那个人吗?”
元七满脑子疑问,什么人,又是怎么成为他?
小桥溪水潺潺,杜小兰与元七都在想得各自的事,杜小兰所想是严世鹤的下场,元七所想是成为什么人?
良久,杜小兰开口:“元七,你还是离开青田宗吧。”
这一声劝退似乎把元七的脸面狠狠地钉在地上,元七抬头对上杜小兰的眼睛,他突然发现她流泪了。
元七想帮她拭泪但却是够不到:“师姐,莫哭,元七做了错事会改的。”
杜小兰叹息一声然后说道:“你没做错什么,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此时的宋致政正在杂役院等候多时,元七或许可瞒过众生,但唯独瞒不过他这个被称为谪仙的人,终于他见到杜小兰牵着元七的手出现在杂役院的道路上,杜小兰也见到了青衣谪仙,他没说话,后者也无言说与他听。
杜小兰倒是把元七的手给松开了,元七不敢做声,他初来青田宗见大藏剑峰牌匾便是对这个人心生敬畏。
杜小兰走在元七前面,等经过宋致政的时候她低声细语说了什么,宋致政脸上便多了几分歉意,而等元七经过他时那歉意更深了,他一只手抓住元七道:“娃娃,李逢恩让你来青田宗是对的。”
元七一时间哑然,宋致政紧接着又说道:“昨晚你意会到了什么?”
元七目光呆滞,他不知道该怎么与这位谪仙说出来,想了半天道:“一场梦。”
宋致政闻言一愣然后大笑:“梦好呀,大梦一场便可悟道!”
宋致政看着已过淬体六重山的元七欣慰溢于言表,终于,青田宗也有不逊于先天道体的至圣空体,好啊!好啊!
元七不懂,宋致政的眼神让他毛骨悚然,他没做什么亏心事却莫名有些心虚。
宋致政笑眯眯道:“莫怕,云崖残留的大千气运被你一夜吞尽。这种事我不会罚你,但也不会奖你。最多算打平了。”
元七困惑顿生,什么气运,自己几时吞尽?
宋致政再开口话音又变了:“杂役院不太适合你,可愿来大藏剑峰。”
元七不知道如何回复他,的确,杂役院是他看不上的地方,可那巍峨耸立的大藏剑峰也是让他望而生畏的存在,这里比之那里多了自在少了气势。
宋致政深深望着元七,见他不说话道:“不必过于苦恼,人生在世端得是一颗不随风而动的道心,无论在何处都可修行。”
元七不语,清晨的阳光铺撒开来,两人对峙,先输的那一方是宋致政,他缓慢转身空留一句话:“等你几时想练剑了,再来也不迟。”
大道无常,元七憨傻,他不知道就是自己的沉默断送了他第一次的机缘。
元七转身,回想那次落霞村的午后,陈老道与他说过一句话,苦乐随缘,得失随缘,你强要的未必能是你的,但你逃避的恰恰是你躲不了的。
原先的元七哪能听懂这话,可在云崖待过一夜后他不知为何对许多事也渐渐明白了,就比如双修,元七脑子里倒没有这个想法了。
宋致政一步一回头,他在心里默默数着步伐,这小子怎么能不过来呢?难不成是自己还说的还不够明显吗?不应该呀,先前见他七窍闭塞,如今再见他时活脱脱是空智神明,应该能明白自己的心思。古往今来一夜引气运加持的,除了千百年前墨子酉,浩然史书内也就再没有第二人了,没有崖顶那把剑,元七竟然做的比严世鹤还要骇人,除了至圣空体便也无其他了吧,为何李逢恩在信上没有说明呢?到底还是年轻吧,同修一气,自己化一气为八门观万物,他却走了老路偏死抓着四象不松手,这可就苦了老师的四季之语,自己离经叛道,却带着李逢恩也走了歪路,那技压天下的四季之语到现在还没个后辈接下。但宋致政又想了想,或许元七可以。可吸食气运而不入魔道这等手段若是被一些枉自正道人士知道了,自己这青田宗可就真的热闹了。此事不能急,严世鹤就是自己急攻心切的因果。
打定了主意要让元七藏锋十载的宋致政也不回头了,杂役院虽苦但更能磨砺心性但愿元七能不被世俗所影响。
元七走进院子终于忍不住回头向宋致政离开的那条道路看去,一夜,这个孩子仿佛突然长大了。
“还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杜小兰依着木门笑眯眯看着元七,元七回头见杜小兰笑容他也跟着一笑:“师姐,我是不是又做对了什么事。”
杜小兰闻言轻笑昂着头背着手慢悠悠的走到元七跟前冷不丁的赏了他一个板栗:“还笑,我能笑,你不能笑。”
元七苦着脸,什么仇呀,捏脸敲头老袁头都没舍得做的事她全给干了,杜小兰收敛笑意:“元七呀,以后可不用哭鼻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