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天桥

天桥,是城市道路夹挤出来的建筑物。它是城市管理者和建设者为疏散人流,防止行人横穿马路减少交通事故而修建的伸向空中的摆渡。天桥把南来北往东奔西走的过客调度到各自奔赴的方向,是城市经纬线上的坐标。

早上的天桥上多是行人匆匆的脚步,带着一份理想和渴望奔赴各自的工作地。阳光柔柔地洒在天桥上,泛着温润的光泽,装饰了这新一天的封面。晚上的天桥是心胸博大的海洋,各式各样的地摊就像涓涓溪流被它宽容地接纳。各种地摊摆着乌七杂八的物件。十元六双各种各样的袜子,五花八门不知从哪里搜罗来的非常便宜的衣服,裤衩、拖鞋。摊主有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有叼着烟卷的老太太,有毫不羞涩的小女孩,还有书生气十足的大学生。当然还有吆喝着:“南来的、北往的、哈尔滨的、香港的,舍得钱来钱换钱,舍得宝来宝换宝,舍得珍珠换玛瑙”这样的江湖客,不远处有一个留着长发的小青年在旁若无人的弹唱:“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歌手面前的纸盒里放着零星的纸币,他们都在通过不同的方式忙生活。晚上的天桥是一个集市。不用交税,不用办证,是城里人称为鬼市的地方,交易物基本上都是三无产品,大多是打工者的日用品,是社会底层人的露天超市。天桥的栏杆上,层层叠叠贴着花花绿绿的小广告,大多是治性病或借种或招商吹得天花乱坠骗人的广告,竟有人在认真地观看,好像要在一片沙滩上寻找金子。晚上的天桥上也有附近的居民来溜达闲逛,于一片喧嚣扰攘中释放累积了一天的不良情绪。他们的住处简直就像火柴盒,堆积在半空中,虽然面积越来越大,心胸却不见得随之宽广。站在天桥上有时能感觉到空气在颤动。透过灯光,忽然看到一片落叶萧萧下或者葱郁的枝头满是春。天桥见证了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季节的轮转。晚上的天桥是一个观景台。桥下熙攘的车流、人流充分彰显了都市的繁华,四周的景色一览无余。一对热恋中的少男少女亲昵地伏在栏杆上眺望空中楼阁那璀璨的灯火,憧憬未来美好的日子。几个刚刚下班的农民工,头上的安全帽还没有摘卸,软榻的脚步很般配疲惫的脸庞,他们穿过都市的桥,今晚是否会酝酿一个五彩斑斓的梦,或者为儿女蓄谋一个美丽的规划。天桥上的人具备各式表情:有轻松愉快的、有脸色凝重的、有有说有笑的、有低头不语的,灯火阑珊处,隐藏着多少无奈和未知。有人站在天桥上狼狈地倒苦水,有人站在天桥上幸福地哼歌,平凡的生活本来就充满了酸甜苦辣。晚上的天桥是流浪歌手的舞台。那年轻却沧桑的歌声在城市的上空久久回荡,如泣如诉的歌声渗透出辛酸和寂寞在空气里扩散,兑换成个别路人同情和怜悯的纸币。天桥上的吉他,不会像马头琴拉出草原上的悠远和苍凉,不会像钢琴弹出月光下的庄严和静谧,更不会像唢呐吹出农村丰收或结婚时的喜悦和明快。我突然想,如果哪一天这小伙有幸成了旭日阳刚或者大衣哥还会记得今晚的惆怅否实际上,天桥也是一个城市的窗口。人们能从这个窗口看出这个城市的精神风貌和文明程度,焦虑感和幸福感。也能从这个窗口看出这个城市的无聊与落寞,愤怒与彷徨,期待与向往。天桥每天都在上演内容不尽相同的情景剧,依然在春夏秋冬风霜雪雨这些烟火凡尘的日子里接来送往。城市的天桥就像人生,上上下下,东南西北,来自不同的地方,奔赴不同的方向,各走各的路。

早上的阳光为天桥涂抹了层胭脂,晚上的霓虹把天桥打扮得流光溢彩。

2011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