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住家育婴师 蒙在鼓里

老公跟公公婆婆解释了我们吵架的缘由是公公婆婆要回老家的事,估计是婆婆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很得意,也可能是婆婆觉得我的态度良好,总之,第二天早上婆婆又来了我的房间,告诉我,她调整了计划。以后呢,他们两老的就两边住着,我这边住二十天,老家住十天,他们不在我这的时候,就要青姐(婆婆外甥女)来帮忙。

初听这话,我挺高兴的。以为自己的退让换来了婆婆的理解。只要婆婆愿意留下来,宝宝就多一个人照顾。天下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只要为了宝宝好,我受些委屈也没什么。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婆婆会说话不算话。

潘姐如期来了,婆婆解放了,日子看起来进入了正轨。但敏感的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家里气氛不对。公公婆婆对潘姐显然没有对胡姐那么热情,有些冷淡,根本没什么交流。

我对潘姐还比较满意,她话不多,做事勤快,看到我喜欢给宝宝听儿童三字经等也赶紧下了一个喜马拉雅APP,天天放宝宝巴士。既然能跟得上我的育儿节奏,那就有一个不错的开始。

一天半夜,我被婆婆的说话声吵醒了。听声音就知道,这不是正常的谈话,很明显有指责的味道。朦胧中,我感觉到应该跟潘姐有关。

第二天醒来,我没有问昨晚的事,但感觉到潘姐情绪上有些低落。中午饭时,潘姐吃完回屋后,婆婆主动开始了,把潘姐从前到后数落了一通,觉得潘姐样样不如胡姐。

其一,潘姐不做家务;胡姐在时一看到婆婆拿扫帚,她立马去拿拖把拖地,如果婆婆拿了拖把,她立马就去拿扫帚。而潘姐没有,就看着婆婆一个人做家务。这一点上,我很明确地表态,潘姐是育婴师,人家的工作内容是照顾宝宝,把宝宝房里的家务处理好,至于其他的家务事与人家无关。人家当然可以不管。胡姐是月嫂,按理说也可以不管其他的家务,但是人家主动做了是情分,不做那是本分,没有理由强求。

关于潘姐不做家务这一点,婆婆从潘姐来一直抱怨到潘姐走,整整抱怨了一年。但我始终站在潘姐这边。因为我一直认为: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指望一个人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无限的事业中去是不现实的。育婴师工作的重中之重就是宝宝,照顾宝宝的饮食起居,有空就做一下早教育儿。如果强行要育婴师做家务,那一定会分去她照顾宝宝或者给宝宝进行早教的精力和时间,那就得不偿失了。

婆婆这些话从潘姐来一直念叨到潘姐走。无外乎就是以前她们都是宝宝睡着了,自己赶紧爬起来做家务。现在的育婴师可好,宝宝睡了他们跟着一起睡。我明确地告诉她,指望育婴师像自己家人一样拼死拼活地干是不可能的,人家是打工的身份,不是主人,没有这个责任心。另外,潘姐晚上也没闲着,宝宝睡着了她会做笔记,记录下来宝宝吃奶拉臭臭的情况,以及当天成长的变化,有时还会学习一些育儿知识给自己充电,有时还会和其他的育婴师朋友们一起讨论一下育婴中的问题。她利用晚上的时间整理思路,给自己充电,她的成长必然会有利于我的宝宝。

其二,婆婆说潘姐不懂得节约。宝宝拉臭臭了,给宝宝洗屁股的时候她用好多张全棉时代的棉柔巾,太浪费了。婆婆跟她规定了,以后就用一个固定的毛巾给宝宝洗屁股。这一点我没怎么关注,婆婆既然注意到了提醒潘姐,也是好事。

其三,婆婆说潘姐总是把宝宝关在房里,不知道在干什么。我估摸着潘姐可能跟我们还不熟,也感觉到公公婆婆对她有意见,所以不太爱出来走动。这个后面我可以提醒她,不是大事。

其四,婆婆说到了昨晚的事。昨晚婆婆起来看潘姐给宝宝冲奶。发现潘姐并没有像胡姐那样,注意冷水热水的调配。胡姐冲奶的时候非常注意冷水热水的比例,而潘姐完全没有这个概念,冷水热水好像都是随便加。

这一下,婆婆彻底炸毛了。本来这几天下来就对潘姐多有不满,只是一直隐忍不发。结果发现潘姐连冲奶都做不好,每个月还要5500的高薪,当然就忍不住发火了。

听婆婆说了昨晚的事,我低头陷入了沉思。潘姐的专业水平,我确实不可能在短短的面试中完全了解。育婴师良莠不齐,大多都只是上了一个短期培训班就出来接活的现象很普遍。像潘姐这样做事算来勤快,能够独立地给宝宝喂奶、洗澡、做抚触的已经可以算个中等了。这要是换一个育婴师,一时半会上哪儿去找个更好的呢?

还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来,婆婆立马就扔下了一个大炸弹。

“我们明天先回老家去,这个潘姐你多注意一下,啊!”婆婆脸上挂着一抹谄媚的笑,里面透着一股解脱的快感。

我一听,彻底懵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前一分钟还在说潘姐不好不称职,这转身又要走,那不是把宝宝丢给了一个完完全全不称职不放心的人带吗?

“妈,那您和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呢?”我忍着气,陪着笑脸问她。

“我们......暂时先在老家......等潘姐要休息的时候再来。”婆婆语言中有些躲闪。

“不是吧,妈。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您一个月住我们这20天,怎么这潘姐没来几天,您还没把她完全带上路就要走。”我没有退让,逼视着婆婆的眼睛。

“我跟俊俊说了,你们爸爸现在身体不好。你看他这皮肤病又犯了,这要回去住院上药。这病就得在热天的时候治啊。再说,家里就你们两个人也可以了。”

我真想拿碗盘照他们头上砸过去。他们之间私底下商量好了,没人跟我商量,完全把我当外人当空气。这还不说,既然要走,那你还嫌弃潘姐这不好那不好干啥。你都要走了,孩子还不是得靠人家带,好也是她,不好也是她,我还有的选吗?

“其实家里就你们两个人完全可以了。中午饭就让潘姐做,家里的卫生也就让潘姐晚上做一下就行了......”

婆婆后面的话我没有在听了,转身回房,立马拨通了老公的电话。开口就质问他,婆婆要回去的事他知道不知道。老公没有否认。

“那你直接答应了?为啥不给我商量一下?连告诉我一声都没有?”

“我爸妈是要回去治病,我总不好拦着呀。而且,我妈她会跟你说的。”

“合着你们一家人都把我当空气是吧,我整个人完全是蒙在鼓里。你们商量好了,都定下来了,再来通知我一下就可以了是吧?你爸妈也太不像话了,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之前说好了一个月在我们这住20天,这才几天啊,就要走。”

“他们也没说再不来了,潘姐一个月不是有4天休息吗,他们会来兜底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这一走,家里的事情怎么搞。你妈指望潘姐做饭做家务,我告诉你,这不可能。育婴师的工作内容里,就没有做家务做饭这一项。你把这事解决好,潘姐是肯定不会做的,如果没有人做,要不你爸妈留下来做,要不你爸妈回去你来做。再要不我带着宝宝回我自己家,宝宝以后就跟我家姓!”一口气说完,我怒不可遏,直接挂了电话。

老公和婆婆怎么商量的,我不知道。这一天剩下的时辰里,我心绪不宁,做什么都没有精神。看着我公公婆婆欢天喜地地收拾行李床铺,心里愈发烦躁。

第二天,婆婆把一切都收拾好了,就等着晚饭一过就出发。巧不巧的是,刚吃完饭的傍晚时分,我爸妈来了。我本以为自己爸妈来了,有人撑腰帮忙了,有希望把我公婆留下来了。结果,我发现,谁也指望不上。

我妈进屋看到打包好的行李,有些发愣。

“公婆他们要回去了......”我蹭到我妈跟前,小声地说,一句话透着无限的委屈,等着我妈给我做主。

“我们先回去些日子,爷爷有皮肤病,到了夏天发作,所以要住院治疗。我们已经和俊俊、琳琳都商量好了。现在反正也有人带孩子了,就琳琳和潘姐带。”

婆婆向我妈解释着。我妈恩了一声,像没看到我的委屈,也没领会我的意思,完全没有给我做主留我公婆的态度。

我彻底寒心了,谁也指望不上,就这样吧,我也懒得操心了。我走开,站在一边,不掺和他们的谈话。这几天的婆媳斗法已经让我筋疲力尽,这时候大势已去,娘家又不开口,什么都是白搭。

“这家里后面的事情我也安排好了,”婆婆没等我爸妈开口问,继续絮叨:“早饭中饭就要潘姐做吧,琳琳看一下宝宝。下午我要青青过来,做一下卫生,做个饭。青青上午还要上班,中午要给他们食堂做饭,下午才休息才能过来。买菜呢就这样,就要外公每天买吧。外公也就是上半天班嘛,正好下午就买个菜送过来,还可以跟宝宝玩一下。”

这回我妈反应倒快,立马接话道:“他下班到家都2点了,这时候还有什么新鲜菜买啊,都是人家挑剩下的啦。买菜不就是要买个新鲜嘛。再说,他下午有时候还要办点事,不一定每天能来。”

买菜本就不是大事,婆婆也没有坚持:“那我就让青青每天买吧,反正她每天下午都要来的。”

我默默地站在客厅里,拨弄着大理石台面上的摆件。潘姐早已在次卧带宝宝入睡。

“姥姥,外公,有件事我要跟你们两位说。”好戏开锣,婆婆的表演正式开始,:“我这不在这里的时候啊,你们有空就多来看看,我也提醒了琳琳小心的。这个潘姐啊,还是不行,比起胡姐啊差的远。”

接着,婆婆就把前一天跟我抱怨的话,又神神秘秘有鼻子有眼的说了一遍。可能是婆婆的表演极具煽动力,也可能是我爸妈没有做好思想准备。我爸就低着头,嗯嗯地答应着。我妈一听,精神高涨。音调也高了,中气也足了,立马把话头接了过去。

“她哪算什么育婴师啊,哪有啥专业育儿知识啊,就是一个农村出来的打工妇女。”

“而且我跟你说啊,她不仅冲奶不行,还......”

有了我妈的附和,婆婆吐槽得更起劲儿了,眉飞色舞,继续数落起潘姐的不是。婆婆说一句,我妈就附和一句。婆婆压低声音,尽量让潘姐听不见,像说悄悄话一般;我妈提高声音,生怕潘姐听不见似的,估计连对门都能听见。

“我跟琳琳说了,后面要多注意潘姐,这个潘姐啊,还是有很多问题的。”婆婆来了一句总结性发言。

“我当时跟琳琳说了不要她不要她,这不听么!”我妈的感叹也来了一句总结,声音比之前更大。

“妈,你进来,我有事找你。”我实在受不了啦,转身进屋把我那个没带脑子的妈喊了进来。

“啥事找我啊?”我妈还在磨蹭。

“快来!”我铁青着脸催促道。婆婆比我妈有眼色,赶紧告辞,行李一拎,把公公一喊,立马蹦出了门。

我把房门一扣,红着脸把我妈数落了一顿。

“你是真傻假傻啊,出门没带脑子啊!人家都要走了,家里就我和潘姐两个人,你们在那里说人家潘姐这不好那不好。她不好又能怎么样,后面带宝宝我还不是要靠她。不靠她,我靠谁啊?靠你们吗?你们说的起劲,人家要是烦了撂挑子不干了,你让我怎么办?!”

我妈看我急了,话句句在理,也会过神来了,脸上带着歉意和不安。

“我们在外面说话,她在里面应该听不见吧......”

“你们那么大声音,隔壁都能听见了,你还指望人家听不见?!再说了,保姆在主人家干活,肯定会小心翼翼一些,格外在意主人的脸色和态度。”

我妈这时候也有些慌了,虽然对潘姐不甚满意,但是她还要真辞职不干了,吃亏的还是咱们自己。她赶紧出了我的房间,蹭到潘姐旁边,嘘寒问暖了几句,努力缓和一下关系。

看着她的背景,我一个劲儿的叹气。还指望他们来撑腰做主,不添乱就不错了。以后的事情还是自己解决吧。

打发走了我爸妈,我一个人在空空荡荡的屋子品味着夜的寂静。我独自坐在窗前,看着圆圆的月亮发呆。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古人咏月诗大多透着凄苦、无奈、寂寥。以前不甚明白,现在倒是能亲身体会这种感触了。独自披着冷冷的清辉,细细地咽下生活的琐碎不甘、难言之苦,怎么能没有无奈寂寥之感?!生活的这琐琐碎碎、点点滴滴让你咽不下、说不出,翻来覆去鲠在喉中。好不容易咬着牙把它们咽下去了,又穿肠刺腑,搅得你一肚子不得安宁。个中滋味,怕是与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愁苦相类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