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和十六年,江才病逝。
江才命途多舛,身体很弱,一场猝不及防的被他拖了又拖的咳疾终于让他送了命。
他的三魂七魄脱离了肉体,却没有同芸芸众生一样随风云尽散。他的魂魄自动压成一个实心的光球,汇入萤火,留在人间。
人间虽不值得,我却仍有眷恋。
庆和十七年,娉婷及笄礼成,傍晚她卸下沉重的冠束,漫步到江才的花圃,有枝丫横斜,当年的小小树苗已经与人一般高,在这初春,露出葱郁的苗头。
暗沉的夜幕下,有萤火在她面前飞舞。
萤火落在枝丫上,娉婷被不知名的力量、不言说的情愫吸引,目光落到枝丫上。
突然有嗡嗡的声音响起,枝丫轻轻颤动。有一个半圆形的蜂窝挂在梢头叶下。
她看到了,在这静谧的夜晚。
有萤火之光在亮。
萤火追随着娉婷。
娉婷被逼滚下陡坡,萤火用力拖住姑娘的身体,用温柔包裹伤痛。
庆和十九年,正昀在三皇子府无所事事,百无聊赖。
他出府打发时间,穿过热闹的街市,往静谧的外郊去。
四下无人,风在呜咽,像逝去亲人的悲鸣,责怪他的无能。
他俯身避过柳枝的抚触,踏过半枯的矮草。
坐到岸边,面朝水面,是一个简陋的池塘。
水面平稳,风绕过了它。
正昀屈膝抱住自己,就这样好长时间。
忽然有扑腾声入耳,正昀将额面与膝盖分离。
水面上,可见的。
一条大鱼沉入水中,成群的小鱼出来嬉戏。
柳枝又轻凑近他,挠他的头发。
正昀没动,只盯着鱼儿,泪流满面。
……
有附近的住户来池塘附近挑水,远远看到死水般的水面,半死不活的柳树,摇摇头,叹息道:“这坑水怪啊,鱼都养不活。”
住户挑着担子走远了,肩膀在暮色中一颠一颠。
暮色中有萤火的影子。
庆和二十年,正昀下川蜀平疫,身边总有一簇萤火相拥。白昼若隐,黑夜若现。
朝廷下派平疫人马回京前一天,正昀卧床不起,不久辞世。正昀卧床,萤火便贴在床边。正昀辞世,萤火用力护住其魂魄,属于余娉婷的淡淡的魂魄。
他们的故事,这才真正开始,在另一个空间,不受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