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骑马直跑出去十几里,到了另外一山,亦是林子,觉得对方不会追来,方才停下,寻了一处地方歇息,都不敢生火,怕火光暴露行踪。
男子问束息:“荒郊野岭,你一女子为何到此?”束息道:“我前往荥阳投奔亲人,家人都不在了。你为何在此出现?”男子道“我本不是一人,只因与同行走散,天亮便要去寻他们。那林子里的机关是你设下的?”
束息道“原本只是防身用的,不想误伤了你。”男子道“我不也带累了你吗?”束息一笑,“那就扯平了?”男子也呵呵一笑,说“扯平了!”两人又陆续说了一会儿话,不一时困意袭来,便都睡去。
次日清晨,束息醒来时,发现男子在树下喂马,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匹马。男子见她醒了,笑着说道“被你说着了,它还真自个儿找来了。”男子一边爱惜地抚着自己的马儿,一边说着。
那马嘴里嚼着草料,不时发出嘶呼的声音。束息看着那匹浑身被荆棘划伤的马,伤口在雪白毛色中尤其显眼,就连包扎着的后腿也还在渗血。于是往包裹里拿出一瓶药来,递给男子。
“这药兴许有用,替它敷上吧。”男子不解,束息说:“此药是七七四十九数奇花异草配制,又经七七四十九日日晒碾为粉末,加入其他辅助药材研制而成,不但能治刀剑之疮,亦能医经年疤痕。凡刀伤箭疮者,涂抹此药,快则不出三日,慢则不过五日,伤口便能愈合。若愈合之后再抹此药,则肌肤平复如新,不留一丝疤痕。世上得此物者不多,就连我也只此一瓶而已。”
男子道了谢,接过药绕到马后,蹲下解开马腿上的布,替马涂了药,重新包扎伤口。束息怕男子一时用得手顺,把她那药都倾尽了,便说道“省着点用。”
男子闻言笑道“就这般小气?不过是治刀箭之伤的药,来日我还你几百瓶便是。”束息冷笑一声,道“只怕你寻不出半瓶这一色一样的药来,就是宫里也不见得有。”
男子见她如此说道,便问“你这药有何不同?”“当然不同!”束息道“这药是我奶奶在世时,寻觅天下珍异药草研制而得,仅此一瓶。奶奶如今仙逝,而我又未得研制之法,是以珍贵。”
男子说道“似你这等说,却是有些像叫一展平的东西。”“正是一展平。”男子不由有些诧异,这一展平是一等名贵之物,自己也只耳闻而已。“这药常人都求之不得,如今用在牲口上,可不是暴殄天物?我若不是见这马忠主,况且又是我伤了它,不然,是断不肯拿出来的。”
男子一笑,“你也别惋惜你的好药,用在我这马身上倒也不十分可惜。”束息反问道,“怎不可惜?难道你这马就有不同?”
男子道“当然不同,此马唤作‘照夜玉狮子’,通体雪白,并无一丝杂色,它冲得阵,跳得溪,负得重,走得远,是惯战能征的一匹好马。”
束息嗤之以鼻,“果如你所说,那它为何被我竹箭射中?”男子道“你那是暗箭伤人,更何况月黑风高,我又急着赶路,自然难避过。”束息哼了一声,双臂抱着,不以为然背过身去。
男子见她生气的样子,十分好笑。不由开始打量眼前这个女子。见她身材娇小,着一身素色衣裳,天然一双妙目,眉不画而自翠,十分清丽可人,虽然风尘仆仆,不掩住天生丽质之姿。
而束息也在瞧瞧打量男子,见男子俊逸清朗,雄姿英发,虽是武将,却一身儒雅之气。
束息问“昨天那些是什么人?”男子说道“是犬戎人?”束息十分惊讶,“犬戎人为何至此?你又是怎么认出的?”男子说道,“他们虽然蒙面打扮,但犬戎人使用的刀与中原各国不同,是以认得。”束息本还想问他们为何追杀他,但一想,对方与自己并无深交,不好多问。
“我也正要往荥阳去,不如一起上路?”男子提议道。就在两人行了半日后,忽然听得林子前面隐约有人声。男子只身先行探听的实,只见前面不远处的路上,有一队官兵模样的人,约百来号人,男子认得是自家旗号。朝那边高声道“那边可是烛远逴将军?”那边答道“那边可是世子?”男子道“正是!”那边听说是,急忙引人过来。
男子回来对束息说道,“前面是我失散的朋友。”束息道“这么说你是找到自己人了?”男子微微一笑。此时,烛远逴上前说道:“末将救驾来迟,还望世子恕罪。”待郑世子跟烛远逴说完昨日之事后,转头发现束息已经不见了。
原来束息在林中遇到的男子正是郑国世子忽。此时,正值公元前706年,郑国世子忽助齐伐戎凯旋而归。之前,齐国边境遭受犬戎入侵,齐国不能阻挡,齐僖公遣书向郑国求救。
郑庄公听闻齐国有戎患,召见世子忽,说:“齐国向来与郑同盟,况且郑国每次用兵之时,齐国必然相从,如今齐国派人来求助,宜速往救。”于是选车三百乘,使世子忽为大将,星夜望齐国进发。
庄公智谋出众,用兵如神,底下又有诸多良将谋士,是以郑国国力愈盛。郑国历经桓武庄,已是三朝卿士,与周天子同掌周事,可谓位高权重,为当时“无冕之王”,史称“春秋小霸主”。
齐僖公知道郑国军队来了,感激不已,亲自出城犒军,与世子忽商议退戎之策。
世子忽说道:“戎兵徒步,容易进也容易败;我军用车,难败也难进。然而,戎军轻狂,队伍不整,性情又贪婪,同伍之间,为求胜利互不相让,战败也互不相救,因此可用诱敌之计取之。戎兵仗着自己取胜,必然冒然轻进。如果我们假装兵败逃跑,戎兵肯定来追。我军预先埋伏,等待戎兵来追。戎兵遭遇埋伏,必然奔走逃跑,待戎兵逃跑之时,我军乘势追击,可大获全胜。”齐僖公道:“此计甚妙;齐兵埋伏于东,遏其前路;郑兵埋伏于北,逐击其后。首尾功击,万无一失。”
世子忽领命自去北路,分作两处埋伏去了。依照此计,果然杀得戎兵七零八落,四散逃命,戎兵将领,皆被斩之,生擒甲首三百,死者无算。齐国大排筵席,专待世子忽。
席间齐僖公说起:“小女愿备箕帚”。世子忽再三谦让。席散之后,僖公派大臣私下对随世子忽来的高渠弥说:“我们国君爱慕世子英雄,想要结成姻好。你如果能玉成其事,我们国君愿意出白璧二双,黄金百镒作为答谢。”高渠弥领命,来见世子,阐述齐侯相慕之意,“如果能与齐国结成婚好,来日能得到齐国这等大国的相助,也是美事。”
世子忽道:“以前齐国无事,齐侯想要将女儿嫁给我,,我尚不敢仰攀。如今奉命来救齐,侥幸成功,如果娶了齐女回国,别人一定会说我挟功求娶,我如何自明呢?”
高渠弥再三撺掇,只是不允。次日,齐僖公又使大臣来议婚,世子忽辞曰:“未禀父命,私婚有罪。”即日辞回本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