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裂帛惊风

小姐!出事了!”赵管事几乎是跌进“云想衣”的后院,手中紧紧攥着一条撕裂的墨蓝色锦缎,正是“山河入梦”系列的主打面料。

慕晚予正在核对账册,闻言心头一紧,面上却不显分毫:“慢慢说,怎么回事?”

赵管事喘着粗气:“方才采买的伙计从‘江南云锦庄’回来,说……说他们今年的极品天蚕丝,已经被人高价包圆了!连带我们订下的那批顶级苏杭素锦,也被毁约!还…还有,”他抖开手中布料,声音发颤,“咱家几间铺子库存的新料子,不知怎地,竟大片发脆起毛,稍一用力便裂开!”

慕晚予接过裂帛,指尖抚过那参差的断口。这绝非自然老化,而是被人动了手脚!她眼神一冷:“发脆的料子集中在哪批货?供货商是谁?”

“就是上月新换的‘隆昌布行’!赵大说是看在价格实惠……”赵管事的声音带了哭腔,“江南那边的线也断了,这可如何是好?眼看‘山河入梦’就要开售了!”

“赵大人呢?”慕晚予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凛冽。

“在铺子里,人快急疯了……”

“让他去账房结清工钱,即刻离店。”慕晚予语速不快,却斩钉截铁。

“小姐!赵大可是老爷……”

“正是看在他是府里老人,才保全他这份体面。吃里扒外的事,一次便容不得。”慕晚予打断他,眸中锐利如刀,“把发脆的布料全部封存,单独堆放。立刻去查清‘隆昌布行’真正的东家。同时,放出消息,就说‘云想衣’因寻得上古珍稀冰蚕丝,‘山河入梦’系列推迟三日,限量发售,价格翻倍!”

赵管事一愣:“翻倍?还推迟?小姐,这……”

“按我说的做。”慕晚予不容置疑,“另外,以我的名义,即刻派人快马前往北疆肃州,寻一个叫‘萨木达尔’的胡商,问他手上可有‘雪域天蚕丝’,有多少,我要多少!价钱好说,只要快!”

“北疆?肃州?那…”赵管事瞪大眼睛,北疆偏远不说,如今边关局势更是紧张。

“快去!十万火急!”慕晚予挥手。赵管事不敢再多问,连忙退下安排。

慕晚予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惊怒。面料被掐断,库货被毁坏,出手精准狠辣,直击命脉。这绝非寻常商业竞争!她脑中闪过袁婳那张怨毒的脸。她终于按捺不住,要釜底抽薪了?

茶楼“一品香”雅间。

楚奕骅听完赵风的禀报,放下茶杯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紧。他面前铺着一份详尽的北疆舆图。

“隆昌布行,明面上是吏部侍郎袁仲的一个远方表亲,实则袁家掌控了八成干股。”楚奕骅声音平静,“布料做手脚的法子,是南疆一种秘药‘枯木散’,遇湿便能使织物纤维朽败发脆。源头指向袁府一个擅长调香的婆子。”

“还有,”赵风补充,“江南几大丝绸庄的货源突然枯竭,是有人以高出市价三成的价格,在源头产地提前囤货,并签了排他契约,幕后之人匿名,但交割用的……是江南袁氏钱庄的兑票。”

楚奕骅眼中寒芒一闪:“好大的手笔。断了慕小姐的东南命脉,还想污了她的库存。”

“殿下,是否要出手?江南那边,属下可以……”

楚奕骅抬手制止:“明面上,我们暂时按兵不动。让慕小姐先去碰一碰。”他看着舆图上被朱笔圈出的肃州,“她反应很快,懂得另辟蹊径去找萨木达尔。此人我知晓,在西北丝路上也算个人物,唯利是图,但极重承诺。慕小姐的信誉和开价,他未必不动心。”

“可北疆不稳,三皇子被禁足,他身后那些军中的将领……”赵风忧虑道。

“这正是机会。”楚奕骅指尖点在舆图上,“袁家父女动用的,是三皇子留在北疆的势力和钱袋子。我们不动声色截了他们的胡,既能解慕小姐之急,又能剪其羽翼。传令北疆暗桩,严密监控肃州方向,尤其是萨木达尔的商队。若有任何异动,务必保商队畅通无阻!同时,秘密查证那批高价囤货的来源,务必拿到袁氏操控的确凿证据。”

“是!”赵风领命。

楚奕骅目光投向窗外“云想衣”的方向,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弧度。袁婳如此不择手段,反而让他那温润如玉的假面下,第一次有了针锋相对的锋芒和护短的决心。他很好奇,慕晚予在得知北疆之行面临的将是更深的漩涡时,该如何破局?她要的不仅仅是丝线,更是安全通行的保障。而她浑然不觉,一张无形的保护网正悄然为她张开。

慕府书房。

慕晚予看着父亲递来的密报,秀眉紧蹙。

“晚儿,萨木达尔找到了,正在肃州。”慕父面色凝重,“他手上确实有一批上好的雪域天蚕丝,质量据说比江南的顶级货更胜一筹。他开价极高,但问题是……”

“问题是什么?”

“三日前,北狄几个部落刚刚袭扰了肃州边境的马场,掠走大批牛羊。边关戒严,商路几近断绝。萨木达尔的商队被困在肃州城内。而且,据可靠消息,袁将军手下的一支精锐斥候小队,近日恰好‘奉命巡边’,就在肃州附近活动。”慕父眼中闪着寒光,“这绝非巧合!”

慕晚予心头一沉。袁婳!这是要赶尽杀绝?不但断她货源,还要堵死她的路?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父亲,袁家在北疆的势力,根深蒂固,正面冲突非良策。女儿需要…一把能切开肃州封锁的‘快刀’!”

慕父看着女儿异常坚定的眼神,忽然笑了:“为父就知道,我的女儿不会轻易认输。‘快刀’倒有一把,只是,此刀锋利,却也难握。大皇子楚奕骅,三日前,其名下的一支皇家御用商队,打着为宫中采办珍稀毛皮和药材的旗号,刚刚通过文书批准,即将启程前往肃州。”

慕晚予猛地抬头,眼中精光乍现!楚奕骅?他怎么会在此时派人去肃州?是巧合……还是?

“你先前说,他送了珍贵的七彩云丝,还邀他品鉴‘山河入梦’……”慕父意味深长地看着女儿,“此人心思深沉,但观其行止,对你似无恶意,反而多有回护。这条商队,或许就是那艘能带萨木达尔商队冲破重围的船!”

慕晚予只觉得心跳加速。楚奕骅……他到底是无心插柳,还是早已算准?她想起那张写着“火浴方能成凰,静待云想衣裳”的字条,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是利用他?还是……信任他?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会主动与一位皇子产生如此深的利益纠葛。

“女儿需要见他一面。”慕晚予站起身,目光灼灼,“赶在他的商队出发之前!这次,不能只托人送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