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居酒屋时,山田正坐在角落位置独自喝着闷酒。
警帽规规矩矩地摆在桌角,他身上仍穿着警服,看起来刚下班不久。
粗短的头发硬挺挺地立着,其中夹杂着些许灰白。
“山田先生。”雨宫树走上前去,朝他打了声招呼。
“哦,雨宫君,你来了啊!”他笑着招呼雨宫树坐下,并喊来服务员。
“想吃什么尽管点,我来付账。”他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些许疲惫,仿佛刚从什么令人不堪其扰的泥沼中爬出来似的。
“哪能这么说,是我打扰您的,该由我来请客才是。”雨宫树说。
“哪里,你不来我一样要吃饭,更何况多了个可以聊天的人,再好不过。”他说。
最终,山田点了一些下酒菜,像毛豆、豆腐、鸡肉串和炸肉等等,又要了两瓶度数不高的米酒。
居酒屋食客不少,空气中飘荡着低低的谈笑声和倒酒声。
等待上菜的过程中,山田自顾自地喝酒。
雨宫树瞟了一眼他肩头的警徽,上面写有一串番号,那代表着警视厅中的副课长职位。
来之前坂本和他介绍过,说山田是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的副课长,级别与《名侦探柯南》里那个总是穿棕色风衣戴同色圆帽的胖警官暮目十三相当,同属于警部级。
而川上真芽目前的职务是巡查长,类似于高级警员。值得一提的是,她辞职前的警衔和山田一样,也是警部。
实际上警部级别算不得很高,不上不下,年薪只有七百万円左右。
“可以抽烟么?”山田询问。
雨宫树则赶紧说尽管抽就是,不用在意我。
山田点头,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包七星,点上一根,吐了口烟圈后,脸上的疲惫似乎有所缓解:
“不好意思,累的时候就想抽一根,想戒,但无论如何都戒不掉。”
“可以理解,我也会有怎样都想喝冰镇可乐的时候。”雨宫树微笑着附和。
“雨宫你现在是大二吧?”
“是的。”
“相当年轻啊,以后的机会很多呢!”山田往烟灰缸里抖了抖烟灰,笑着说。
“山田先生您也是,魄力十足。”
山田眯眼笑着:
“不行啦!我差不多快五十岁,十年前升上警部后就再也没动过分毫。”
雨宫树没说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一个失意的中年男人。
山田叹了口气,继续抽烟。
一根烟抽完后,下酒菜终于上来了。
年轻的服务员将一碟碟小菜端上桌,说了句“请慢用”后便退了下去。
“快尝尝,这家味道不错,我经常下班后一个人跑来吃。”山田抄起筷子,夹了块煎豆腐吃下,又喝了杯米酒,随即发出舒爽的叹声。
雨宫树照做,确实如他所说,这家店的味道在都内算得上一绝。
“山田先生。”雨宫树放下筷子,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
“今天请您出来,主要是想问问您一些事情。”
“是关于川上那家伙的吧?”山田夹了一粒剥好的毛豆放进嘴里,笑笑说。
猜的真准......雨宫树愣了一下,点点头。
“一早就知道。”山田一副料事如神的表情,“我们先前见过两面,全靠川上才得以认识……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想,你来找我大概率是为了她。”
“嗯,隔了近半个月第一次见到川上,她好像变了个人。”雨宫树喝下了杯子里的米酒,说。米酒喝起来甜丝丝的,进到胃里却有股复杂的苦味儿。
“这个嘛,很难一下说清楚,具体情况我也不大了解,只能把我知道的和你说明。”山田说。
“还请您告知。”
山田喝了杯酒,又吃了块炸肉,开始回忆:“老实说,川上当时找来警视厅的时候,我和你一样吃惊——她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一头白发,眼神也变得冷酷而平静,但要说明的是,她出事之前本就是这副冷冷的样子。”
“啊?”雨宫树有些疑惑。
“川上没跟你说过?她一年多前从警视厅离职是因为出了车祸,她被一辆轿车撞伤了脑袋,索性伤得不重,但也因此患上了失忆症,很多东西都记不得了,性格从此大变。”
“我知道川上经历过一些事情,但并不了解具体情况。”
“半个月前她忽然恢复了记忆,并找到了警视监,提出了想要重新回到警视厅的请求。”
“恢复了记忆?”
“对。”山田点头,“一下就恢复了,脑袋这东西的构造真是神奇的很呢!只是头发莫名其妙地变成了银白色,也许是某种代价。”
雨宫树点点头,心里掀起巨浪。
原来,那个冷酷且有些暴力的川上才是她本来的样子......那个呆愣愣的大大咧咧的川上只不过是短暂开放的昙花。
他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光是听到,心里就一阵阵地酸涩。
“能具体说说吗?我想知道出事以前的川上是个怎么样的人。”他问。
山田揉了揉眉心,似乎在仔细回忆:“该从哪说起呢......她是我看着长大成人的,小川上这家伙,从小就讨喜得很,和她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开朗又活泼。”
“开朗活泼?”
“没错,在她父亲死前,她是个很活泼的孩子,长得又可爱,很受警视厅内同事们的喜欢。”
“怎么一回事?”
“你应该听说过二十五年前的那场东京地铁沙林毒气事件吧?”山田喝了口酒说。
“自然听说过,去年还看到电视上报道过相关的纪念活动。”
“小川上的父亲就是因为追查此事而死,在那件事发生的七年后,也就是二零零二年,被人用霰弹枪打死在家门口,小川上听到动静后出门查看,只看到了他父亲冰冷的尸体、以及地上的血泊。”
“怎么会这样......”雨宫树咽了口唾沫。
“从那天起,小川上完全变了个人,不爱说话,也不笑。”
“她的母亲呢?”
“得癌症死掉了,具体年份记不清了,只记得是在小山死掉之前。”山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觉得好像缺了什么,便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点上。
“这样啊......”雨宫树听得一阵心悲,忽然道:“等等......您说,小山?”
“嗯,小山俊彦,川上的父亲,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她跟母亲姓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