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咸阳殿内,寂静一片。
刚才的马屁声,此刻显得格外讽刺。
吕不韦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打脸竟来的这么快。
刚才陆知己说起的时候,他就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但他丞相的威严,岂能有失。
不想,事情真的发展到了这一步。
“丞相,国库存货还有几多?”
“够秦人所需吗?”
陆知己拱手问道。
其实昨天他就知道吕不韦开南市低价安民的事了。
凡发生在咸阳的事,黑冰台都是实时禀告。
本想今天在朝会上说一声,采取措施,防备六国商贾。
可没想到,吕不韦竟然对他发难。
那可就不客气了。
客观来讲,吕不韦的确是当世最为出色的商贾。
天下四大富商就有他一席之地。
可他是两千年后的经验。
就算是不经商,见过的听过的,也远胜当下思维。
“哼,尚商坊的这帮奸商,无非就是想赚一笔。”
“本相倒是要看看,他们能吞多少。”
“最后,要他们全都吐出来。”
“君上,此时丞相府一力应对,确保秦人农具种子。”
“且不用动国库一个半两钱。”
“若有失,愿领罚。”
吕不韦心底也清楚,尚商坊此番不是单纯的商人行为。
背后牵扯的是大秦和山东六国之间的国恨。
不可能吞一次货就罢手的。
看吕不韦如此信誓旦旦,众臣稍稍放心了一些。
秦人历来虽有内斗,但是若是对外,便会同心协力。
“好,好,那就仰仗丞相了。”
“散朝。”
嬴政起身去了。
众臣这才依次退去。
陆知节刚出殿门口,便看到吕不韦在一干人的簇拥走了出来。
上前好心提醒了一句。
“丞相,此番尚商坊图谋甚大。”
“还是小心为上。”
“切莫让他们占了便宜。”
吕不韦冷脸道,“本相经商数十年,这等事,还用你教?”
“哼!”
他的一杆心腹也纷纷道,“长史做好你份内的事情便可。”
“丞相大人纵横大商时,长史怕还没生出来呢。”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
陆知节见状,只冷笑着说了一句,“丞相大商,我自然知道。”
“但别让六国商贾给压的爬不起来,最后害了大秦百姓。”
他都不用多想,就知道吕不韦想做什么。
也正如他所想,吕不韦自在商道深耕多年,建立的买卖渠道至今还在。
弄来大宗货物,不是什么难事。
关键时候吞吐货物,他的存金,必然也能胜过六国商贾。
但事实上,六国商贾中,藏着除他之外的的另外三家富商。
真要商战一波。
吕不韦怕是扛不住。
“长史别往心里去,丞相大商出身,对付尚商坊,该不会有大问题。”
“此番老夫能从泥沼脱身,还被委以重任,多亏长史。”
“若长史不弃,请到寒舍小酌几杯。”
思绪间,蔡泽从身后走了出来。
纵然这几年不得志,但身在高位,朝堂这点事,他看一眼就能明白。
太后能启用此前籍籍无名之人为王师,为长史。
定有过人之处。
且此番人事,太后没和丞相商议,那就只有一个结果。
和眼前之人商议过。
朝堂新贵,就算不帮他,他也该走近一些。
算是曲线近秦王。
陆知节不知为何,心底有了一种完成任务的感觉。
魂穿之初,和他记忆撕扯的那个灵魂,不就是受父遗命,帮蔡泽夺权吗?
如今,蔡泽不算彻底夺权,好歹算是站起来了。
让蔡泽掌权,更深层次的作用,是为了对付吕不韦。
“纲成君哪里话,我初来乍到,对各方事务都不熟悉,还有很多要向纲成君讨教。”
“只是今日不凑巧,要去见太后。”
蔡泽忙道,“长史不但要操持君上各种事务,还要对朝堂诸事,去太后处便是大事,不可耽误。”
“他日得空,老夫扫榻以待。”
……
出了内城,陆知节先去了一趟他的长史府。
长史府和其他几位大臣的官邸差不多,都是三进大院。
第一进是用来处理公务的大开间,两侧是吏员们住的厢房。
二进才是他的住房和书房。
三进一般都是家眷和下人住的。
对于他这个单身汪来说,暂时空置。
“家主回来了。”
“我是燕九,负责杂务。”
“所有的仕女和下人都在后院了,听家主训诫。”
一进大门,一位中年男人便迎了上来。
所谓负责杂务,其实就是整座府邸的管家。
称之为家老。
“呵呵,不用了。”
“大小事务,你负责就好。”
“不用事事禀告给我。”
“带我去卧房吧。”
陆知节很享受这种待遇。
但他没必要去和那些官老爷一样,去给下人逞威风。
他来就是认领一下福利,好好睡一觉。
而后筹备此次的商战。
吕不韦能坚持几天他说不好,但是这次鏖战尚商坊绝对没有胜算。
在吕不韦败北之前,他必须去见一个人,未雨绸缪。
……
尚商坊。
六国大商齐聚天下四大富商之一,楚国猗顿氏的商社。
目下在掌管商社的是第七代猗顿公子。
“诸位,今日召集大家来,就是和大家商议,如何吞尽秦国货物。”
“当今秦虽有颓势,但依旧强于我山东六国。”
“这些年虽有败仗,但在近几十年来,夺了我山东多少城池?杀了我山东多少百姓。”
“这笔血债,山东六国全都刻在心里。”
“论战力,我们六国不如虎狼秦人。”
“但若是论商战,我等皆是累世经商,对付粗鄙秦人,自是不在话下。”
“如今秦国新君继位,朝堂不稳,秦人受灾,民心不定。”
“眼下是我等商贾,为山东商战复仇的最佳时机。”
“若能一举吞掉秦国粮食,秦必乱。”
“今日吞了南市的所有货物,只是开始。”
“诸位一起算算,秦还有几多货物。”
“能从列国进货几多?”
“我等商社大体有多少可吞货饼金?”
“现下南市有了戒备,如何吞法?”
在场的,都是财力惊人的大商。
听猗顿公子如此说,纷纷点头道,“饼金不是问题。”
“我等合力一处,就秦国如今的国库,也未必能胜过。”
“是啊,饼金不是问题,就细说如何吞货。”
“猗顿公子,此举是你召集,我们就听你的。”
“一举把秦国干爬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