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新年

“母亲，我这次来是为了春笋的事。”何沐决定直接将这件事说出来，阳和对宁安的宠爱是无底线的。何沐明白这一点，也明白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阳和都会支持，“她年纪小不懂事，犯了错这没关系，我们好好教着就是，怎么也要给人一次机会是吗？”

阳和没料到何沐是来讲这件事的，这让她愈发觉得自家女儿不同于往常了。

何沐自然知道自己的行为与宁安简直天差地别，但她管不了那么多。宁安的记忆越多就越会影响她，她只能不同，若是变得和宁安一样，她就永远也回不去了。“母亲，女儿知道女儿一贯任性，导致女儿房中的丫头也愈发不懂事。但大哥已经教育过女儿了，往后沐儿绝对不会再放纵身边的人。还望母亲以后也别再去为难他们，春笋年幼不懂事，女儿回去一定严加管教。”

何沐决定将自己的变化推到何世成身上，他们关系亲近，何世成也是个靠谱人，这可信度自然上升了些。

何广不明所以，看看大的又看看小的，决定打个圆场，“这都说些什么呢，沐儿吃过饭了没，一起用些。”

“母亲知道了。”阳和叹了口气，看向何沐的眼神复杂，“许是真的长大了吧，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何沐抿了下唇，当然不同，她又不是宁安。

“不说这些了，还没用膳吧。”阳和接着招了招手，“来母亲身边，陪母亲用些膳食吧。”

这个要求何沐自然是不会拒绝，她走到了阳和身边。

阳和接过碗，像是第一次给何沐喂饭一样，夹了些何沐平时爱吃的菜喂给她。她轻轻捏了捏何沐吃的圆鼓鼓的腮帮子，眼底满是宠溺，只要是自家女儿想要的，她什么都给。

新年很快就要到了，这几日何府忙忙碌碌的布置，何沐也抽不出空去找齐洵。倒不是她有什么事做，而是楚裕，这小孩没事就凑到她眼前来。有时是带来一个糕点，有时是送来本诗集，反正每次来总要带些什么，低着头给她人又走了。

这孩子变化怎么这么大，明明之前也不这样啊。之前关系差的时候，眼神那样的倔强不屈，直直的看着何沐。如今关系好了，反而整天低着个头，何沐感觉自己都快忘了这孩子长啥样了。以前是自己见了这孩子就捂脸跑，现在变成这孩子见了她就低头走了。

何府上下啧啧称奇，这几月的功夫，两人又玩出新花样了。

到了新年那一日，按照以往的惯例，阳和与宁安这两位要入宫赴宴。所以往年的团圆饭都是何广和何宽一家子吃的。今年多添了一位，就是楚裕。楚裕虽然是皇子，但是终日被关在自己的寝宫中，外出都少，这种宫宴更是从未邀请过他。这也是当初宁安生日宴跑出来玩能撞到他的原因。

阳和自然知道这些，所以这次年宴也没带他同去。这孩子到底是自己弟弟心里的一根刺，还是别带上去给他看着刺眼的好。

何府内张灯结彩，何璎手捧着一副护膝，朝着何世成笑道：“哥哥，这是妹妹亲手做的，送给哥哥做贺岁。”

“我妹妹可真厉害。”何世成接过护膝，手上抚过上面绣着的祥云，“看看这绣工，比起你之前送我的香囊，又精进了不少呢。”

“妹妹也没什么本事，只能绣些小玩意罢了。”何璎腼腆的笑了笑，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递给何世成身侧的楚裕，“贺岁礼，还望别嫌弃。”

楚裕接了过来，低声道了句谢。

“是了，今年我们家还添了个新成员。”何世成爽朗的笑笑，解下自己身上的匕首递给楚裕，“贺岁礼，准备的有些匆忙了，也请别嫌弃。”

“自……自然不会。”楚裕伸手去接，却被拦住了手。

“他才多大，送这种东西怎么合适？”来人是何广，他从怀中拿了个东西递给楚裕，“别接他的，拿着这个。”

递给他的是上好的紫毫笔，楚裕有些受宠若惊，往日别说年节了，就算是他的生辰也是收不到一份礼的。

何世成不满的反驳，“什么嘛，当初我四岁叔父就送了我一把短刀，楚裕如今都六岁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皮糙肉厚啊。”何宽端着压轴菜上来了，今天是除夕夜，家里的下人们半月前就陆陆续续放了假，回家吃团圆饭去了。厨子今天也走了，所以这顿饭是何宽何广这两兄弟一起做的。

何宽毫不客气的说着自家儿子，“你就是个混小子，不给你短刀你也天天偷着玩。”

何广闻言哈哈大笑，连声附和道：“是啊，想哥哥当年寻一把短剑寻的就差没把整个屋子翻过来了也寻不见，转头一看你小子枕着那把短剑在田埂间睡着了。”

面对这样的调侃，何世成本就有些不好意思，何况是当着自己的小辈面前。

在看见何璎忍不住掩唇轻笑时，他的脸颊难得有些发红，“那也不能怪我啊，当时家里面哪有什么玩的啊，娘又不让我乱跑，家中就只有叔父的刀能耍耍了。”

何世成出生时，何家尚未发迹。何家兄弟命苦，父母早亡，亲戚对他们唯恐避之不及。何宽作为兄长自然就肩负起了养育何广的责任，当时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肯干，一身的功夫也是在这摸爬滚打中瞎摸索出来的。

后来何宽结识了自己的发妻，生下何世成。何世成满三岁时，正好遇上朝廷要打仗，他和何宽就一同入了伍，次年靠着在战场上获得军功得到了面圣的机会。

当年陛下登基不久，朝纲不稳，长公主垂帘听政，一眼便看中了何广，下嫁给他，何家从此兴盛。

只可惜何宽的发妻叶欢未能享到几年福气，生下何璎后身子一直调理不好，不过三年就病逝了。

何世成的话勾起了何宽的伤心事，他沉默着倒了杯酒，洒在了地上，“阖家团圆，你也该喝一杯。”

何广知道兄长为什么伤心，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不管怎样，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察觉到气氛不对，何璎开口道：“爹爹、叔父，我和哥哥的贺岁礼你们还没给呢？”

“是了。”何世成拍了下脑袋，从怀里掏出一支金钗，“我特意找燕京最好的作坊给你打的。”

“很好看，谢谢哥哥。”何璎笑着拿金钗在眼前晃了晃，“爹爹叔父，我的贺岁礼呢？”

悲伤的气氛散去不少，何宽何广纷纷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分给各位小辈。除夕佳节，众人在欢声笑语中吃完了这顿团圆饭。楚裕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氛围，他抱着众人送的贺岁礼走回自己的院子。在路过何沐的院子的驻足看了一会，他知道何沐今夜不会回来。可他还是不禁在想，若是何沐回来会不会送他贺岁礼？如果送，她会送些什么呢？他又应该回些什么呢？

皇宫里阳和之前住的贺延殿依旧保持着它原有的装饰，阳和两人已经离席，此刻阳和正揉着怀里的何沐又抱又亲，“我的好沐儿，娘亲最爱你了。”

“可恶为什么这次喝醉了不晕倒还变粘人了啊。”何沐无奈的推开阳和的脸，自从宫宴结束后，阳和就一直抱着她不肯撒手。

“沐儿你变了。”被何沐推开的阳和委屈的掉眼泪，“从前，从前你绝不会推开娘亲的。”

何沐无奈的撒了手，任由阳和的唇贴上了她的脸颊。

如愿以偿亲到自家女儿的阳和心情大好，她眼神朦胧的看着自家女儿，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她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叹了口气，“沐儿你是真的变了许多，也许是长大了吧，不像小时候那般任性了。”

那是自然的，我如今十七了，过完这个年，我应该也算是成年了吧。何沐默默想到，她的世界现在是怎样？也在过年吗，她会在做什么？

“只是……”阳和默默抱紧了何沐，脸颊在她的头发上蹭了蹭，声音越来越小，“怎么也不与我亲近了呢，娘亲真希望……”

话还没说，阳和已经闭上了眼。

看来撒酒疯的阶段总算是过去了，进入到睡美人阶段了。

琼浆见状从阳和怀里抱起何沐，“郡主，殿下睡了，您也早些休息吧。”

身后的玉液将阳和扶着在榻上躺好，给她披上了一件厚毯，又吩咐人将火炉烧旺些。

屋外在下雪，此刻热闹已经过去了，万籁俱静。屋内的熏香袅袅飘起，何沐也有些困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我抱小郡主去歇息，小厨房里煮了醒酒汤，你待会伺候殿下喝下。”琼浆接过玉液递来的斗篷，给怀里已经半梦半醒的何沐披上。

“我知道了，你快些去吧。”何沐居住的地方是贺延殿的偏殿，离这还有一段路，玉液叫人拿上伞与琼浆同去，“夜里冷，你捂得严实些，别冷着了小郡主。”

何沐迷糊间听着，伸手拉了下盖在身上的斗篷，脑袋往琼浆怀里缩了缩彻底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