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冰城之火（七）

一匹马飞了起来——

一匹普普通通，其貌不扬，四只蹄子没有翅膀的马，飞离地面三米余，滑行六米——

“噢噢噢噢噢噢噢！！！”

罗纳德怒吼着发起冲锋。

冲锋的路径上是第四防线，数百名步兵搭盾架枪，交错堆叠成一道两米余的兵墙，将唯一的通道堵住。

“我们是最后防线！决不能——”

那位指挥张开嘴，话还没说完，就吐出血沫，从塔楼上倒下。

漆黑的长剑切断他的动脉，而后在空中止住，亚里一招手，便回到手里：

“所有敌对行为将被视作叛国！”

长城之上火光与蓝光交替闪烁，沉默塔旁只有沉默的一座冰塔。

“噢噢噢噢噢！”罗纳德双手护在身前，压低姿态，迎头撞上枪盾墙，那些长枪抵着他的手臂喉咙、心口、腹部，却无法扎进去。一阵惊呼过后，盾墙被哗地一声冲散。断裂的长枪、盾牌四处飞溅，惊起一阵阵惨叫。

一段枪尖向梅丽珊卓飞来，却被一箭射下。

“拉赫洛的子民们啊，切勿被寒冷的魔鬼蛊惑！”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的梅丽珊卓仰起头，脖颈的红宝石发出艳红的光辉，“只有黑暗会拒绝光芒，只有寒冷会抗拒火焰，所有命令你们举起刀枪的，皆是敌人！”

阵地的火盆、火炬一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茫然而惊恐的守军们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松开握紧的手，拉紧的弦也松懈下来。更有甚者被吓退好几步——

小山雀重新搭上一枚箭，一位退者的眼窝立刻被飞失射穿。但这一箭几乎没有溅出血来。“死者”软软倒下，很快化作一滩烂泥。箭头是一枚黑曜石——或者叫龙晶。

我们需要龙晶。牧师说过。罗纳德几乎立即反驳，我们打得过尸鬼，为啥要浪费时间去兵器库？

为了展示给其他人看。牧师答。

“治疗术。”牧师追上罗纳德，口诵真言，安抚暴躁地朝地上伤者咆哮的他，“好了好了，干得不错，冷静下来。干完这一票我请你喝酒。”

“小指头的店。”罗纳德舔舔嘴唇，和他击掌，“最近老是在出差……害，那精灵几乎不睡觉的……都没什么时间处理……”

“你确定要和牧师一起逛窑子？”亚里双手握住剑柄，上前来，手腕翻转，阿隆戴特绕身周转两圈，而后借助这股惯性，蹬步旋身，全力朝面前的石墙劈下——

伴随着轰的一声，漆黑长剑劈开了一道大口子……但宽度只有三公分左右。

“没吃饭？”罗纳德问他。

“……阿隆戴特是剑不是锤，口子小很正常。”亚里白了他一眼，再一次旋转长剑。

“这道防护墙有一米厚，阿隆戴特已经是我们这最快的破墙武器了。”牧师指着钉头锤砸出的一个小坑和裂缝说。

“咴咴——”

周围忽然传来马的嘶鸣声，原来是罗纳德丢过来的马恢复了清醒，再次向他冲刺了过来，而罗纳德双眼一亮，立刻迎着马匹冲了过去。

“来得好——！”罗纳德闪身躲过冲撞，侧身扣住马的脖子，双脚扎地，硬是将马停了下来，而后——

“噢噢噢噢！！！”他将马抬了起来，顶肩翻身——将马撞在裂缝上。“轰！”

“多吃点饭，你也行的。”罗纳德抿抿鼻子，指着洞开的墙，倒在地上抽抽的马儿，摊开双手。

小山雀从犁开的两道沟上跨了过来，率先穿过那个洞。

“赔偿费和地面维修费从你工资里扣。”

“……什么赔偿费？”

“那马是活的。”

“……是它先撞的我！”

亚里叹了口气，放下长剑，走到墙的另一边。

那“国王”的棋子已经完全被冰霜覆盖，飘荡着白气，火的亮光已经完全消失，地面上甚至还有几具摔死的尸体。

“守夜人。”牧师也走了过来，看着地上的尸体，“我们在外面没有看到守夜人，小山雀，这里有多少个敌人？”

小山雀仰起头，没作回答。

“小山雀？”罗纳德也不解开口。

“……那……那个，几位大人……这里不能……”有几个守军凑到墙边来。

“叫你吗个叫！再叫一声我拿你开墙！”

野蛮人立刻回头怒吼，那几人一个踉跄，迅速跑开。

“尸鬼大概有九百余。异鬼……有一只。”

小山雀轻声说。

“果然有异鬼……冷成这样子……嗯？才一只？瞧不起谁？”罗纳德鼻子里哼出一声，按着手指节，抬手就要破墙。

小山雀拉住了他：“异鬼是只有一只——但不是易形，是本体。人形。”

牧师和罗纳德都皱着眉朝亚里看来。

“……你确定吗？小山雀？异鬼无法穿过长城。”亚里沉吟，“……我们已经见过，尸鬼在接近城墙的时候，会失去行动能力。目前所有的异鬼，都是通过‘附身’的方式绕过防护的……”

说着，他抬头看了一眼北方。扎卡里与异鬼的魔法斗争仍在继续。

“……如果长城的魔法防护失效，扎卡里先生会立刻知道。如果它们可以绕过长城的魔法，就不该只有一只异鬼。”他说。

“嘘。”牧师走到一具尸体的旁边，拿出卷轴：“死者交谈。”

那尸体活化起来。

“你是怎么死的？”牧师问它。

“从塔上跳下……”它回答。

牧师沉默，指指亚里，示意他来问，他想了想，开口问道：“你死前是否见过敌人？”

“是。”它答。

“……敌人是什么？”

“异鬼。”

“异鬼是人形吗？”

“是。”

只剩最后一个问题。守夜人真的能区分尸鬼和异鬼吗？是该问对方觉得这是异鬼的原因？又或者是问异鬼是如何潜入的？再或者问异鬼看起来的战力如何？问它为什么要主动跳楼？

亚里斟酌不定。

“阿嚏——！”罗纳德打了个喷嚏，而后才紧紧捂住嘴。

“我不明白你的问题。”尸体作出响应。

“它为什么连喷嚏都要回答！？不是只会回答问题吗？”亚里抓狂。

“我没有回答。”尸体躺了下来。

“？”

“那才是最后一个问题。”罗纳德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