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静好

秋日午后阳光正好,不骄不躁。西风也轻轻,穿过夕水街的小巷,浅浅划过门前的梧桐。

沙沙~

终是枝木难挽留,梧桐叶随了西风。飘转;大抵是小巷拦了西风,使得西风掉转方向,穿过知莫问牌匾,穿过木门。

梧桐叶也是随着西风,从青铜灯台上飘过,穿过书架缝隙,轻轻飘落在少年书案。

吧嗒~

少年手中的毛笔落在笔架上,木质笔杆与书案触及发出清脆的声音。

数张字迹未干的宣纸,便静静躺在书案。

少年轻轻向宣纸吹气,待到字迹干透。便将宣纸整理,折叠,做成书册。最后执笔在书册面上写下扶枝二字。轻轻将书册放置在常取书的架子上。

目光落在刚入架的书册上,良久。

“喵~”

小狸花,摇着脑袋。

咻~

跳上书案,将书案上的落叶叼在嘴里。随后跳到少年肩上。

少年接过小狸花嘴中的落叶,将目光收回落在手中的叶片。落叶表面光滑,脉络纹理清晰,叶片边缘略微卷曲。

“既是西风所赠,便是西风觉得与我有缘。那便收下啦”

少年拿出一支天青色的流苏,将其系在落叶的叶柄。

将新著的书册取下,随手翻开一页,将落叶放于其中。并将书册重归于位。

少年却不见书册将“扶枝以祈”印在了叶片。

“喵~”

“现在闲暇无事,那就陪你下会儿棋吧”

少年拿出尘封许久的棋盘,轻轻拭去表面的尘埃,将其放在书案。

少年抓取白棋篓中的棋子。

“猜先吧”

“喵呜~”

随后将棋子放在棋盘,是双。由小狸花执黑子先行。

却见小狸花,叼起黑子落在天元。

“我知道你棋力比我好,但也不用让子吧。当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是为大爱。”

“喵~”

小狸花翻了一个白眼,尾巴在棋盘上点了点。

少年执白子落右上角星。

吧嗒~吧嗒~

却见天边云霞绯红,几许鸿雁人字南飞。西风也渐渐平息。

“输了。”

“喵~”

却见小狸花摇着尾巴,跳上窗沿。回头给少年一个嘚瑟的表情。

少年收拾好棋盘,倚靠在窗沿,望着天际绯红的云霞。

不知是傍晚温降,还是凉风袭过,小狸花哆嗦着往少年怀中靠去。

“喵~”

“小狸花,想家了?”

“喵~”

少年看着怀中的狸花猫,手轻轻抚着。

“我也想家了,可是……如果可以,我也想回去看看。不知中秋时节那株桂花开否,冬日时分那笼腊梅是否依在。只可惜我俩都只能待在这里。”

清风起,抚动吧台上的书页沙沙,掠过青铜灯台又惹得灯火摇曳。

咚咚咚~

“请问有人在吗?”

“有人的,请进。”

少年将狸花猫抱起,转身轻轻放在书案。狸花却不是安分,跳下书案,随少年穿过书架,走到堂前。

却见一女子,背着一个旅行包站在门口。

“请进”

“你是老板吧,我第一次来这里旅游。这里太大了,走着走着就到这个巷子了,还以为这个巷子可以出去。结果到底才发现是个死胡同,更没想到死胡同还有一家店子。”

女子看着有人出来,神色略显激动。当即走进店面,拉着少年开始了吐槽模式。

“我真的太累了,逛了一整天了。找出口出去,结果又是死胡同。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少年不语,只是默默将茶壶和茶具放在托盘,端出。

“喝口茶吧。”

女子这才不再吐槽,端起少年递来的茶杯轻茗。入口无苦,只有淡淡清香。

“老板这茶很好,不苦还有香味,也很解渴。你这茶具也好精致,好看。我只能想到一个词儿,轻瓷薄胎。哈哈哈”

女子喝完将茶杯放在少年托盘中,不拘一格的坐在了地面。

“刚进来还没发现这是家书店呢,还以为就是古街的那种文创店。不过老板你咋想的,书店开在景区就算了,还开在这么偏的角落里面。不生活不赚钱了?”

随后女子将狸花猫薅到自己手中,开始了撸猫。

“人间总是匆忙,来来往往不得片刻歇息。此处留有一席休息之地不是很好吗。物也欲也,无物无欲才知本心所在。”

“什么物啦,欲啦。听不懂啦,那也不应该个店子在死胡同里面吧。”

女子摊着双手一脸无所谓。

“常言:人生路长,踏上便没有回头路。这里是死胡同没错,但是无论是人还是小动物,到了这里都可以进店得片刻休息,随后踏上回头路。”

女子似乎也不在意少年说了什么,自顾的走到书架,翻起书来。不过也是随手翻上几页又给放下。

“怎么都是些文学类的呀,都没有什么玄幻小说。或者别的了?”

小狸花从女子手中挣脱,顺着书架脚,跳到吧台上。舔着猫爪,梳理身上被女子弄乱的毛。

“心生万相,万相无相。用文字去承载,便有了各种书籍。不妨再将自己的心思更专注些,只想一种自己最喜欢的书。或许书架上抽出来的就是你想要的呢。”

“有这么神奇吗?”

女子听后似乎开始了思索。片刻后随手在书架上抽出一本。却见封面写着《营商环境与数字动力》。

“哇,老板,这种书你都有啊。看来我是来对了。我毕业有希望了,我找这些地级市的数据,还有相关的文献,找了好久。没想到你这还收集这些东西,这书上的数据又全又新。真的太感谢了。”

女子如获至宝,激动的翻阅着手中书册。

“不必感谢我。应该感谢你自己,你心中有所想,才有此次所得。一切因由你起,一切果为你所得。期间因果我未染半分。”

“不扯这个了,听不懂。老板你这书卖吗?”

“这里的书都是不卖的。但这本书册是你填满的,可以暂借于你。”

大抵江南的傍晚总是些许清冷,少年不知何时又拿出暖炉捧在手上。

“借啊。老板,我离这里很远的,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这里了。可能得猴年马月了,也可能就不来了。这书我怎么还你呢。”

“无碍的,缘起则生而不断,缘灭则寻而不归。当你还需要的时候,书会在你身边。当你毕业的时候,书就会回到我这里。”

“啊?这样啊,那我要不要给点押金什么的啊?”

“不必,你直接带走就行。”

咻~

小狸花从吧台跳了下来,走到女子脚边,用脖子蹭着女子脚脖子。

“喵~”

“如果你心里过意不去,就给小狸花一点吃的就好。”

少年看着狸花猫,一脸无奈。

“哦哦。好的。”

随后女子从旅行包中取出一块面包,给了小狸花。

“那就谢谢老板了,这次我占了便宜。如果还有机会来这里的话,我请你和小狸花吃好吃的。不过老板有个问题不知道你介意不。”

“不必客气,什么问题你问。”

“你是男生还是女生啊?还有你这头发是染的还是天生的啊?”

“我是男生。头发是天生的,但不是白化病。旧院陈庭轻扫雪,残桐落叶慰平生;熏风候鸟皆过客,独我风雪染白头。大抵就是这样。”

女子将书册放进旅行包,听着少年回答。不知所思。

日暮西山,繁星开始点缀天空。

“天色比较晚了,这里离景区出口还有段距离。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女子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是挺晚了,我该走了。但是怎么出去呢?”

少年从吧台抽出一张宣纸,备上笔墨。

“来者皆是有缘,店子有个规矩。凡事来店子的客人,走的时候都需要写下些东西。稍后你按我说的路线走,很快就出去了。”

女子执笔,写下秋晚二字。字体娟秀,和人的性格大相径庭。

“顺着巷子走到第一个十字路口,左转一直到底就是出口了。人生都会有岔路,需善思,慎选。不是每个路口都有回头路的。”

“好的,谢谢老板。”

少年见着女子在巷子中渐行渐远,直至看不见身影。

“喵~”

随着天色变晚,点点两两的星星,逐渐汇聚成银河挂在苍穹之上。

“今晚夜色很美,不过我们也该关门了。”

随后一人,一猫,转身化作一缕青烟消散,青铜灯台的灯火也随后熄灭。

吱呀~

木门紧闭,只留的牌匾映照着天空的星光。星光下依稀辨别出牌匾上知莫问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