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峰,洞府。
相关事宜安排妥当后,周元明二人告退离去。
一时间只剩周悟武一人。
只见周悟武高坐上方,合上疲惫的双眼,呢喃出深意的话语:
“一鲸落,万物生。”
“青岩纪初年,金道叛族孟族株连九族,抹去世族名册。”
“自此二十一世家之一的严家荣登世族,成为金道三族之一。”
“一人得道,鸡犬飞升,散修周铁夫妇因出力讨伐,事后论功行赏,赐下世家名册,坐拥人首岳一地。”
“而后周铁夫妇扫清人首岳原郑家余孽,立根基,留底蕴,意让我周家福泽延绵,代代不断。”
“可……”
话落至此,周悟武竟是哽咽,“可孩儿不孝,辜负了二老的期望。”
“不过短短六十载,我周家竟显颓废之象。”
“先是孩儿不听劝告,强行突破筑基失败,后是周悟松离心离德,如今悟恒一死,我周家更是举步维艰。”
“还有……”
周悟武话语一顿,缓缓睁开的双瞳竟是浮起一抹惶恐,
“孩儿越来越看不清严族的意图了。”
“先是疏远周家,后又策反周悟松,明明能一言定我周家生死,却要如脖间缠绳般,步步紧逼。”
语罢过后,周悟武目光凄凄,话语悲凉,
“筑基,筑基,不到筑基,一切休提。”
“成不了棋子,做不了棋手,只是那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
…………
炼丹房。
灯盏燃烧,照亮四周,更照亮周悟松挣扎的神情。
挣扎良久后,周悟松做出抉择,那紧握的右手随之松开,一截折纸从手心飘落而下。
咕噜。
折纸还未飘落地上,便被一头青鳞小蛇张口吞下。
而后青鳞小蛇头颅朝下,凿开地面,自地下扬长而去。
望着青鳞小蛇离去的方向,周悟松大手一挥,灵力运转间聚泥化土,抚平地面上的凿洞,然后目光再度陷入挣扎。
师尊的恩情与严族的许诺如缰绳般,无时无刻不在来回拉扯,让他犹豫不决,踌躇不断。
可……
“可我姓郑,我是郑家余孽的残存血脉。”
“可我也老了……”
时光仿佛深渊,让周悟松心头升起恐惧,眼中尽是不甘,“没几年好活了。”
“可我不甘心,可我还贪恋人间,不想化作一捧黄土。”
“我还想再活两百年,更想活千万年。”
“筑基啊筑基,你究竟离我还有多远……”
“筑基啊筑基,你可知我日日想,月月念,年年盼……”
…………
翌日。
两排木屋,客卿住处。
李方注视周元明离去,然后低头看向手中之物。
阵盘一道,石坠一枚,白芽丹一瓶,前二者为他原本之物,后者为宝果的代替品。
除这三物外,还有一道炼丹篇章——三宝炼丹篇。
这是周家对他成为丹童的安抚。
右手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石坠,李方思绪不自浮起,内心不由感慨:
兜兜转转,这枚引领自己走上修仙路的石坠终是回到了自己的手上。
只是自明剑峰一行后,石坠再无神异显象。
不知是耗尽底蕴,还是陷入沉眠,在默默累积着下一次展现神异的力量。
还有这道炼丹篇章……
目光一移,落在三宝炼丹篇上,李方思绪再起:
这便是江老昨日所言的机会了。
习炼丹篇,走炼丹路,让自身底蕴更深一层。
同时离周家也更进一步,更能看清周家的虚实。
…………
一月后,炼丹房。
一尊三足铜鼎坐落在中央处,铜身纹鱼鳞,凿三眼,铜足刻水波,呈三角,此鼎正是周家的炼丹炉——三宝炉。
随着李方往炉眼内添加黑铁木,橘红中带着小半杂黑的火焰在炉眼内越烧越旺,然后在李方运转灵力掐印下,火势随之一缓,达至炼丹需要的最佳火温。
这正是三宝炼丹篇中的控火篇。
以灵力为引,以结印为出,如施展宝术般控制火势,从而达到炼丹需求的火温。
同时,不同的炼丹对炼制时所需的火温亦是不一,对作为炉火的薪柴亦是要求不一。
如眼前的这炉武脉丹,用途为淬炼武者经脉,品阶介于杂丹与宝丹之间,所需火温为微火转小火,所需薪柴为黑铁木。
若是炼制白芽丹则又不一样。
薪柴为下品宝木青纹木,燃烧时最小火温为黑铁木最大火温的两倍,火焰色泽亦不再是杂黑,而是橘红中带着大半青焰。
同时控火多上一变,微火转中火再转小火。
至于其余二篇,则是融气篇与收丹篇。
眼下这炉武脉丹便是处在收丹篇的收丹过程,随着周悟松结出收丹印,其内诸多炼丹材料正在凝结成丹。
待数十息后,周悟松结印一变,而后隔空一拂。
因火温泛红的炉盖在引力术下被隔空揭开,一股草木清香随之扑面而来。
往炉内一瞧,九枚半个指甲大小,通体浅红,并无裂纹的丹药正静静躺在丹炉内。
“不错,竟是成丹九枚。”
周悟松收起武脉丹,笑道,“一炉成丹,三为始,九为极,看来老夫的炼丹手艺又有精进。”
随后周悟松收敛笑意,眯着眼看向李方,称赞道:“你也不错。”
“不过一月时间,控火一道便有模有样了,炼丹天赋不知比汪云山强过几倍。”
“当真是炼丹的好苗子。”
“运道也不知比汪云山好上多少,一成丹童便有资格观阅三宝炼丹篇,要知道汪云山直到死之前,都还未观阅融气篇和收丹篇。”
“当真是鸿运齐天,只可惜……”
说到这里,周悟松语调一转,阴恻恻道,“只可惜修为太低,若是再高点,又是一个试丹的好人选。”
李方听后,低头垂面,一言不发。
一月的相处时间,不长也不短,却是让他看清了周悟松的性情。
严于律人,宽于待己,刻薄二字已是刻进到了骨子里。
同时为人好妒善争,见不得他人半分好过。
见不得汪云山接替他的炼丹师位置,因此以试丹名头损了汪云山的根基。
见不得自己天赋上佳,因此不时以话语刺激自己,想让自己犯错。
面对这般情况,最好的选择便是沉默不言。
“哼,闷葫芦一个,无趣!”
见李方不上钩,周悟松冷哼一句,“拿去!”
话语一落,便见一张丹方从周悟松手中弹出,落在李方脚下。
同时周悟松的话音再起:
“血纹草成熟在即,需宜时炼制成血脉丹,从而向三镇凡人赐下周家血脉。”
“这张丹方正是血脉丹的丹方。”
“你且拿去仔细观阅,好生琢磨。”
“待熟悉后,炼制血脉丹一事便交到你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