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
预示着夜晚即将来临。
一阵山风吹过,几人只觉今夜格外的寒冷。
目送老村长离开,刘洪等人都下意识看向陆玄。
在不知不觉间,他们已将陆玄当成了救命的稻草、主心骨。
这也是此刻,他们还能继续保持冷静,待在这里的原因所在。
“咱们去烧些热水吧……”
这些天,陆玄一直在赶路,不仅出了一身汗,之前还淋了些雨,衣服有些许受潮,穿在身上颇为不适。
几人径直返回陈秀才屋舍,各自忙碌。
卧室、书房皆有,桌椅板凳皆透着素雅,在这乡野之地确实难得一见。
书房中还留有不少的书籍和字画,从屋舍的摆设来看,那陈秀才不仅家境不错,而且还是个讲究人。
燕小乙来到厨房,见干柴倒是有不少,不必额外去找,就是水缸没多少水了。
院子里就有口水井,燕小乙喊来一人帮忙。
水井旁,燕小乙拿起水桶丢入井中,左右晃动井绳,待水满便转动辘轳。
随着水桶离开水面,井绳立即绷紧。
只是,在水桶大概上升到一半时,燕小乙突然感觉水桶格外的沉重,手中曲柄猛然脱离掌控,辘轳反方向快速转动,接着只听“啪”的一声,水桶重新落入水中。
燕小乙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见此情形,旁边帮忙取水的衙役,疑惑道:“小乙,怎么了?”
“水……水桶突然变重了!”燕小乙瞪圆双目,盯着井口,“这水井有古怪!”
后者闻言,脸色微变。
此刻他们皆如惊弓之鸟,这突然的异常,让他们心跳都快了几分,不敢再轻举妄动。
听到这边的动静,刘洪走了过来。
“打个水都这般磨叽,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刘哥,这水井有不干净的东西!”
闻言,刘洪皱眉看向那口井,对于怪异之事,他可没什么经验,更不敢凑过去看。
“先生呢?”
“陈秀才家没火镰,他去借火了。”
……
“这位老哥,叨扰了,在下是今晚在陈秀才家留宿的旅人,他家没火镰,不知能否借个火?”
陆玄拿着个火折子,来到附近的一户农家小院,对于眼前稻草人的提示并未在意。
自他进入村子以来,所见村民,有的会有稻草人提示,有的则没有。
“当然没问题,灶台就在那,先生可自取。”
小院中,正整理蓑衣的庄稼汉,咧嘴憨笑,透着山里人的朴实。
陆玄道了声谢,走到那灶台旁蹲下,引燃火折子,起身却见那憨厚庄稼汉,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
心想,这哥们走路都没声的。
“老哥有事?”
“没,就是想问先生可还需要什么?”
“不需要,打扰老哥了。”
陆玄微微笑了笑,转身离开。
庄稼汉将藏在身后的右手拿出,却见手臂赫然化作了稻草。
……
“你们这是……”
陈秀才屋舍外,陆玄见刘洪他们都站在外面,很是疑惑。
才出去一会的功夫,这是又发生什么了?
“先生,你可回来了……”
见陆玄回来,众人顿时感觉没那么害怕了,燕小乙连忙将方才所遭遇之事,简单地讲了一遍。
听他这般说,陆玄心生好奇,走到水井旁,往里瞅了眼,只是并没有看到什么。
他转动辘轳,没有任何阻碍,很顺利就打上来一桶水。
“这也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啊,或许是辘轳刚才卡住了吧。”
见此,燕小乙上前,也很顺利地打上来一桶水,不由讪讪一笑,道:“可能……方才确实是辘轳卡了。”
见确实没什么怪异之事,众人都松了口气,继续打水烧水,在等水开的间隙,老村长差人送来了饭菜。
虽都是些粗茶淡饭,但几人仍吃得津津有味。
出门在外,条件有限,能吃上口热饭已经很不错了。
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刘洪拿起火折子,将油灯点上。
之前老村长所说的话,他一字不漏的可都记得清楚。
他可不想因自己的疏忽,莫名死在这个鬼地方。
刘洪看了眼外面朦胧的夜色,起身关上大门,坐回桌案前。
“先生,你说今晚这里安全吗?”
“这难道还能有什么危险吗?”
陆玄奇了。
今晚这些人,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这个……”
一时间,刘洪不知该怎么回答。
“放心,村民还是很友善的,再说了,你们可都是本县衙役,特别是刘捕头,更是武艺高强,就算真发生点什么,以你们的武力,难道还能搞不定?”
“话是这般说没错,但有些事情,单凭武力是解决不了的。”
“确实。”陆玄思索片刻,道:“但还是可以讲道理的。”
“啊?”刘洪先是一愣,而后露出了然之色,“的确。”
他都差点忘了,陆道长可是玄门中人,他所讲的道理,那定然是用术法超度。
果然生猛。
“不过,出门在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稳妥起见,咱们今晚都在主卧打地铺,而且呢,至少有一人值夜,就由我和小乙吧,小乙值上半夜,我值下半夜。”
陈秀才家有三间卧房可住人,每间住个两三人都行,虽觉得刘洪他们过于谨慎,但小心无过错。
众人都无异议。
主卧与书房是连在一起的,因此空间还是很宽敞的。
即便打上地铺,也不觉拥挤。
……
夜渐渐深了,众人闲聊了一会,便各自躺下休息。
陆玄换了身干净衣物,先是随意翻看了下陈秀才的书,都是些四书五经,对此他不感兴趣。
他从行囊中拿出《舆图广记》。
这是本记述大魏山川地理及风俗的书籍,标注绘制有各府县地图。
陆玄根据目录,翻至临安府余塘县篇,对于本县的地形风貌,有了些最基本的了解。
实际路途,虽与书中记述存在差异,但大致方向还是没错的。
正是凭借这本书,他才不至于迷路。
说起来,他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好些时日了。
但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除了脑海中的记忆,便是这些天的经历。
所知不过皮毛。
在陆玄看书思索着什么的时候,刘洪似是想起了什么,倏然睁开双眼,坐起身来,看向灯盏。
“刘哥,怎么了?”
燕小乙疑惑。
“油灯就只有这一盏吗?”
“呃,对,好像就这一盏。”
出于职业习惯,陈秀才屋舍里里外外,之前燕小乙就检查了一遍,确实没看到其他灯盏,也没发现蜡烛。
“就这点灯油,能撑到天亮吗?”
听刘洪如此说,燕小乙也瞬间反应过来。
那老村长的话,他都记得,以为没出什么纰漏。
没想到,却在关键的问题上疏忽了。
虽不知现在具体是什么时辰,但估计已经到亥时了,也不好吹灭油灯省油。
看着灯盏中那不多的灯油,能烧两个时辰就顶天了,根本撑不到天亮。
此刻,二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笃笃!这时屋外有敲门声传来。
这让二人又是一惊,急忙望向门口。
其余人也被惊醒。
在这里,他们又怎么可能睡得踏实?
稍有风吹草动,便能让他们如坐针毡。
“谁……谁呀?!”
这大晚上的,突然有人来敲门。
身处诡异之地,气氛本就微妙,燕小乙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静等片刻,屋外无人应答,依旧在敲门,而且敲击声变得更加沉重、急促。
变成了“砰砰”的声音。
这敲门声,就像敲击在他们的心脏上一般,令人遍体生寒。
“噤声!”眼见似乎不妙,刘洪连忙低声道。
老村长虽没说回应会如何,但从此时的情形来看,很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随着他们不再回应,外面的敲门声渐渐小了。
只是,还未等他们松口气,外头又传来了唢呐声。
那滴滴答答的声音由远及近,好似朝他们这边来的。
屋外隐约的人声越来越大,似乎是谁家娶亲。
大魏风俗礼仪与宋相近,嫁娶多在黄昏后,寓意阴阳和合。
但关键是,现在可不是黄昏,而是接近子时,谁这么晚娶亲的?
听到外面的动静,屋内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一会,又不知发生了什么,外头突然传来喊杀声。
下一刻,火光冲天,道道人影映照在门窗上,似有鲜血迸溅其上,浓重的血腥味萦绕鼻间。
轰!!
火舌透过门窗缝隙,从屋外钻了进来。
霎时间,浓烟滚滚,颇为呛人,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灼人的热浪……
“好大的风……”
陆玄起身,关上被风吹开的窗户,而后疑惑地看向一惊一乍的众人。
“你们这是……”
“……”
“……”
“……”
陆玄的声音如同黄钟大吕,令众人瞬间恢复清醒。
此时刘洪等人已吓出一身的冷汗,却见一切如常,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刘洪先是左右看了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有些惊魂未定,开口问询:“先生,刚刚屋外那些是什么?”
“屋外?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啊。”
“方才不仅有人敲门,还有唢呐声、喊杀声,对了,还有大火!先生,这些你没看到吗?”
“有吗?”
见陆玄不像是在开玩笑。
难道他们方才都中幻术了?
是了。
这陆道长修为高深,定然不会受到影响。
若非有陆道长在,他们方才都得交代在这。
思及此,这陈家村似乎也没那般可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