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艰难选择 ?

西门升一句未言,只有犀利的眸光依旧在大厅里扫来扫去。议事厅内的空气似乎更加凝重,一种沉闷的气氛弥漫开来。这种时候,自然是大家都不会轻易开口的,即使心中有所顾忌,也不可能轻易表露,免得招来横祸。因此,一时间,大厅内陷入了一片沉默,每个人都低头不语,目光死死地盯在自己的脚尖上,似乎试图在地板上找到某种解脱。

西门升见无人开口,冷声说道:“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先开口,那就从第二护法任丽纶开始吧。”

任丽纶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虽然她的目光未敢直视西门升,但她的声音尽量维持着一种平静:“教主,此次猎灵行动中,我的小队同样遭遇了不少的挑战,前后也损失了两名队员。因此,我们未能深入爆风裂谷的核心区域,而是选择在较为安全的外围进行探索。直到我们在那个密林边缘处遇到西门无护法他们的人时,才得知西门天第一护法带领他的两名队员深入那片密林,可能会遭遇到危险。因此,我立刻决定放弃原计划,转而在密林外等待西门无护法他们的返回。遗憾的是,当我见到西门无护法时,西门天第一护法已身负重伤。”

任丽纶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们曾在第四天遭遇一只大力角熊,幸得西门涯护法的全力相救,我的小队才能幸免于难。于此,我们都万分感激。但第二天分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遇见过西门涯护法以及他的小队,至于第一分坛小队,我们从始至终都没有遇见。期间,更不可能有任何的接触。”

在任丽纶的讲述中,西门升的神识紧紧锁定着她,试图捕捉到任何可能的线索。然而,尽管西门升用尽手段,依旧无法从她的叙述中发现任何破绽。话说回来,任丽纶所说的确是句句实话,西门升自然窥视不出虚假。

随后,讲叙轮到了第二分坛的翼浩天。翼浩天的陈述与任丽纶惊人地相似,几乎一字不差地将他之前在医疗室里的那番说辞重复了一遍,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不仅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而且自己还有报信的功劳。这让西门升的怒火中烧,因为他始终对这个翼浩天有所怀疑。他的手一度抬起,似乎想直接对翼浩天施以搜魂之术,但在这议事大厅,面对众多高层的注视,更何况翼浩天的父亲弟二分坛的坛主翼霸天就在现场,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一念头,因为这样的作为实在有失教主的威严和焰日教的整体团结。

当询问的焦点转向了西门无时,这位第四护法以一种看似悲痛而又充满责任感的态度回应了西门升的审视。西门无的语气沉重,他的面容上刻画着深深的忧虑和不甘:“教主,关于大哥的事情我已经说得很清楚的了,属下就不在此处复叙了。此外,在这次的猎灵行动中属下确实没有与三弟西门涯相遇过,这让我感到万分的遗憾。若是我们能有所交集,也许对于揭开三弟失踪的谜团会有所帮助。”他的这些话九分为真,一分为假。真的是他的确没有与西门涯有过交集,假的自然是他悲伤与不甘。西门涯的失踪对他来说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但也引起了他的十分警惕。

他顿了顿,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似乎在回味着与他与西门天和西门涯的种种往昔,又似乎在对当前的局势进行深深的思索:“听闻三弟失踪的消息,我的心如同被针刺了一般,痛不欲生。虽然我们兄弟三人在对待教中事务上有所分歧,但血浓于水的亲情是刻在骨子里的。如果三弟的失踪真的与此次猎灵有关,那么背后隐藏的这个敌人实在是太过狡猾,太过可怕了。”

西门无微微低下头,语气中透着沉重而复杂的情绪:“在这次猎灵行动中,我们不仅面临着西门涯护法失踪的巨大痛失,还有西门天护法遭受重创的悲剧。表面上看,这些灾难仿佛都是外力造成的,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暗中可能有我们目前尚未察觉到的力量在作祟。这暗示着我们焰日教内部可能隐藏着比想象中更深的裂痕和更大的威胁。”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未明说出的担忧,又似乎在暗示着某种深层的警觉,“至于西门涯护法的失踪,我宁愿相信这只是一时之事。在未见到确凿证据之前,我们不应轻易下结论。”

这番话既展现了西门无对兄弟的深切关心,又巧妙地将自己定位为一名对教派大局怀有深度关注、警惕内部隐患的负责任的领导者。他成功地在在场众人心中构建了一位既充满兄弟情深,又具备深谋远虑,值得信赖的形象。然而,只有西门无心中明白,他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句,都是他精心策划的一环扣一环的策略,旨在固化他在焰日教内的影响力,同时巧妙地遮掩自己的所作所为,以及真实意图。他希望利用这次机会,将矛头暗指那个潜藏在暗处、尚未浮出水面的强敌。这种深思熟虑、步步为营的谋略,令身处大厅一角的西门酷不禁眸光一亮,不由自主地扯了一下嘴角。

这时,一直一言不发的二长老丁不川站了出来,声音中充满了赞许和深意,“西门无护法兄弟情深,面对危险毫不退缩,不惜一切代价将西门天护法从死神手中救回。这种勇敢和牺牲精神,不仅仅展现了他作为一位护法的责任感,更是对焰日教‘兄弟如手足,同仇敌忾’的教义的最好诠释。我们焰日教能有如此无私奉献和兄弟情深的护法,实乃我教之幸。西门无护法的行为,应被视为所有教徒的榜样,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学习和追随。”

丁不川的言论在议事厅中引起了回响,令许多在场的教众不由自主地怔了怔,尤其是韦方明和袁崇达,他们的眼中闪过了复杂的光芒。众所周知,西门家三兄弟之间的关系并非表面上那般和睦,表面上他们之间的竞争和权力斗争虽未达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但实际上也绝非简单有什么兄弟情深可言。因此,丁不川的这番赞誉,虽然听起来颇具分量,却难以让人信服。恐怕说到最后,连他自己也未必相信。

西门升用复杂的眼神瞅了丁不川一眼,继而看向西门无,说道:“嗯,第四护法的表现确实值得嘉奖,那就让他暂时兼任焰日卫的外卫统领吧。”虽然他心知肚明,他的这位二儿子的许多举动大都是精心布局的一场戏,而二长老丁不川无疑是希望借此机会推他的外甥上位。但作为教主,西门升面对家族内部的这种权力斗争,他不得不选择沉默和有所决断。即便是长子和三儿子真的落到了二儿子的手中,他也不得不全力遮掩这一切真相。一方面,他不能让自己的血脉在自己的手里断绝;另一方面,如果西门无能在这场复杂的权力斗争中脱颖而出,那么这不仅证明了他的实力,也意味着他具备领导焰日教的潜质。把焰日教托付给这样的儿子,未尝不是一个令人期待的未来。

随着盘问的逐步深入,责任似乎成了烫手的山芋,几乎人人都急于摆脱。那些曾在猎灵征途中偶遇西门涯与胡延火的人,只要当时无目击者,便一律推诿一空。耗费了近一个时辰的追问,结果却如同西门涯与胡延火的小队一踏入日升山脉便消失得无踪,人间蒸发了一样。这么一看,反倒是任丽纶最为诚实和值得信赖。

西门升深知众人言不由衷,甚至是信口雌黄,这让他那经年累月磨砺的老脸上阴云密布,几欲当场爆发,直接对这些人展开魂力搜查。然而,面对的皆是天象境中期的高手,他自己虽为武皇境后期,理论上可行此举,但代价也是巨大的,若操作不慎,甚至可能反伤己身。近日来,他总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仿佛修为已经触及瓶颈,难以再有半分的进展。在此节骨眼上消耗大量魂力于一场可能徒劳的搜魂,实在是得不偿失。无论他的修为有多么精深,想象力有多么高明,也想不到这一切竟是他的侄子西门酷的尸毒在他体内作祟所致。

当盘问转至最后一人,也就是第八分坛的队长蓝凌时,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了她身旁的西门酷身上。西门酷的修为仅为地玄境巅峰,在焰日教众多高手中几乎是默默无闻,理应无权参与此等高层集会。然而,西门升特意召他前来,让整个议事厅此时笼罩一股莫名的期待与紧张的气氛,其缘由大多数人心照不宣。

不过,西门升的视线还是先落在蓝凌的身上。感受到西门升的威压,蓝凌虽一时间显得有些紧张,却也迅速平复情绪,极为恭敬地向西门升行了一礼,然后才缓缓开口道:“教主,”她的声音平稳而清晰,未带一丝颤动,“在此次猎灵行动中,我与我的队员严守教规,努力寻找可以增强个人及小队实力的机遇。遗憾的是,幸运并未眷顾我们,未能遭遇强大的灵兽,也未取得预期的战果。至于西门涯护法和胡延火的小队,我们确有一面之缘。在一条峡谷山脊上,我们偶遇西门涯他们,正巧他们刚刚猎杀一只六阶中等灵兽六爪鬼影熊,并向我们展示了那只灵兽那闪烁着蓝芒的巨大内丹,令我们无不钦佩。可惜,之那以后我们再也无缘再遇见西门涯护法他们了。至于胡延火小队,我们仅在另一山谷偶遇,彼此简短打过招呼便各奔东西。对于他们至今未归的噩耗,我们也是回到总坛后才知晓的,内心对此充满了震惊与哀痛。”

蓝凌不仅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刻意回避遇见过西门涯和胡延火他们的事实,而且叙述时神识未见任何异常的波动,让西门升对西门酷怀疑消除了一大半。他当然不知道蓝凌他们的确是在一个峡道上遇见过西门涯,他那不是简单的相遇,而是伏击。此外,蓝凌是从西门涯的空间戒指里看到了那枚六爪鬼影熊内丹的。于是,她便巧妙地用一部分事实去掩盖另一部分事实,恰到好处地控制了内心的波动。这并不是蓝凌和西门酷两个小辈具有这样的本事,而是无相道人传授了他们一套心神控制秘法的神奇之处。

听完蓝凌这么一说,西门升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转了片刻,就转向了西门酷,并将威压毫无保留地施加在他的身上,甚至还略微再加强了一些。这强大的武皇境威压令西门酷的心跳加速,脸色苍白,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外表看起来平静而坚定。他清楚,这一刻的自己,正处在风口浪尖之上。西门升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人心,寻找那些最深藏的秘密。

西门酷开始说话了,他的声音虽然略显沙哑,但每一个字都表达出坚不可摧的意志:“教主,我参与此次猎灵,是希望能为教派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关于西门涯护法和胡延火的失踪,我感到同样的痛心和不解。我在行动中一直受蓝凌队长的指挥,并与其他队员保持紧密合作。西门涯在峡道上方与我们相遇时,我们还交流过几句。只是没想到堂弟会至今未归。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堂弟他会逢凶化吉,平安归来的。”

西门酷的话,虽然在西门升施加的巨大威压下略显吃力,但神识同样未见异常的波动,衬托出他所言应该是事实。在这一刻,即使是西门升,也不得不承认,西门酷身上有着一种特别的气质,即那种面对危境也不会轻易退却的韧性。

西门升沉默了片刻,深深地看了西门酷一眼,似乎在他年轻的面庞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最终,他将施加在西门酷身上的威压散开,并将目光从他身上缓缓移开,转而继续审视着其他人。

这一刻,西门酷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为能逃过一劫而感到些许的庆幸。但他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安宁。在焰日教内部复杂的权力斗争中,他们必须更加小心谨慎,以应对可能来自任何方向的挑战和危机。尤其今后必定成为焰日教内擎天巨柱的西门无必将成为他未来一个无法轻易逾越的障碍。

焰日教议事大厅内的盘问与责任追究虽然依旧在持续着,但西门升逐步意识到,无论多么深入的追问,都不会有任何具体的结果。这一事件不仅让他损失了两个儿子,更令他深刻洞悉到焰日教在辉煌的教义背后隐藏的真相。表面团结、信仰崇高的焰日教,在那层耀眼的外壳下,实则与许多寻常的帮派无异,教内成员背地里的勾心斗角和暗流涌动,内部充斥着错综复杂的权利斗争与利益争夺。

特别是他的侄子西门酷,今天所表现出的坚韧和决绝,在西门升的心中投下了一片阴影。西门酷的表现让西门升对他这个侄子从此又增加了一丝戒备和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