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冕上那个影柱开始以极小的幅度倒转。
与此同时,一束束青光从城市居民眉心处冒出来,短暂的在他们头顶盘亘两圈后便冲天而起,破开水面,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这座巨型日冕上方。
随着青光越聚越多,最终孙思邈头顶上就出现了一颗巨大的光球。
此时,孙思邈就像是一个中继器将它与日冕连接起来。催动日冕不仅需要元炁,还需要大量光阴之力。
这些光阴之力打哪儿来的呢?
孙思邈给出的解决方式就是窃走这座城池所有居民一天的寿命,再炼化成光阴之力输送进日冕中。
在炼化光阴之力的过程中,他不断经历从年老到青年,再从青年到年老的循环。
炼气士对身体内部的感知是普通人的几千倍。每一次骨质流失,每一次肌肉干瘪都像是钝刀子一样,一点点切割他的意志。
偏偏这时候他还不能分神,一旦分神他就会受到光阴长河的反噬。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孙思邈的情况就是站在细绳上行走,一着不慎就会跌落深渊。
他没得选,因为脚下的路只有一条,只能闷头走下去。
他在和老天对赌,被他押上赌桌的是他的修为,他的道果,他的寿命。
孤注一掷。
半炷香过后,日冕上那个影柱倒转速度终于变快了。光阴长河溅起高高的水花,陈家栋明显感觉到自己停滞了片刻时间。
他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不过这个笑容并没有在他脸上停留多久。
因为从下一瞬开始,这段记忆就随着时间倒流而淡化。
整个世界像是被人按下了倒退键。
已经垮塌了的建筑重新聚合,慢慢恢复原状。
那些被巨响震死的人慢慢站起来,并且回到了之前的位置上。
陈家栋再度出现在了那个屋顶上,他一脸茫然的看向那个巨型日冕,又一脸茫然的看向孙思邈。
——四师父什么时候来的?
——他在干什么?
“给我定!”
流动中的光阴长河在这一刻忽然静止。
浸泡在这条光阴长河中的生灵也都静止不动。
时间不再流动。
所有生灵的状态全部定格在了这一秒。
做完了这一切,孙思邈虚弱的抬起头。
这时他已满头白发,身形越发佝偻,以前他还看不出老,现在嘛,他跟世俗中那些百岁老人没什么两样。
都已经这么惨了他却还能笑得出来,孙思邈微笑着看向无云的天幕,落在了紫清真人身上。
“这座城池老子已经护住了,你就放手施为吧,干他娘的!”
像是冥冥中双方意念相通,紫清真人再度出手。
紫清真人重重砸在了那头巨龙的脑袋上,下一瞬,他身后那轮黑色大日爆发出更为耀眼的光芒。
一瞬间,旭城附近的山林大片大片的自燃,熊熊大火最终连成一片,滚滚黑烟高高扬起,天空一片黑沉。
更为恐怖的是,全球气温因为这轮黑色大日同时上涨了三摄氏度。
就算是紫清真人自己,后背也被这轮黑色大日烧出了大片白疮。他提了口气,凝聚气力,一掌拍下去。滚滚黑炎从他掌心喷薄而出,以摧枯拉朽之势熔穿了那个巨龙的脑袋。这样就能杀死祂吗?不,还不够。
龙族天生就有恐怖的再生能力,就像现在,眨眼之间,它脑袋上那个大窟窿就愈合了,简直就是不讲道理。
这注定是一场拉锯战。
紫清真人咬着牙,不断从他背后那轮黑色大日中汲取黑炎,不断往同一位置招呼。
那轮黑色大日的体积飞快缩减,令紫清真人感到无力的是那头巨龙再生起来的势头却丝毫不减。
难道真就杀不死祂吗?
紫清真人发了狠,身合大日,这一刻他全身血肉都被黑炎所替代,整个人成了一个高度凝缩的能量体。
他要搏命了,可笑的点在哪儿呢?
他都拿出了赔上性命的觉悟,而那头巨龙却从没还手。
紫清真人自嘲的笑了,笑过之后他毅然熔穿那头巨龙的皮肉,在祂大脑中盘膝而坐。
来吧,身死道消又能如何?
螳臂当车又如何?
老夫今日就让你这孽畜瞧瞧螳臂也能支天倾!
……
“白帝,你再不出手,你这一世的师父可就没了。”
传承空间内,祖龙虚影跟陈海相对而坐,通过一面水镜两人共同关注着外面的动向。陈海至今都不敢相信,那头令他掌教师尊都束手无策的巨龙是他前世的遗蜕,也不敢相信,他就是那位白帝老爷的转世身。
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陈海强行拉回思绪,转而将目光放在了祖龙身上。
“教教我,我该怎么做?”他一脸认真的说道。
“你什么都不用做。”祖龙虚影笑着说。
陈海眯缝起双眼,祂这一句话,生生将他推到了暴怒的边缘。
“还请祖龙教我。”
祖龙意味深长的笑了,祂随手一抹变出了一张几案,几案上还有一壶酒,两个酒盅。
陈海愈发不解,正要开口询问,祖龙恰好抬起了头:“你以为刚刚我是在问你吗?”
陈海一愣,紧接着,他的意识被卷进了一股洪流中,好一阵晕头转向,他定住心神抬头一看,一个高高坐在王座之上的男人正半合着眼睛远远的打量他。
陈海仔细一看,蓦然瞪大双眼。
那个男人他可太熟悉了,他可不就是龙魂吗?
陈海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不是龙魂,他是白帝。
“你来了?”
白帝懒洋洋的说道。
陈海愣在原地,后背莫名袭来一股瑟瑟凉意。
令他为之寒毛倒竖的不是白帝身上散发出来的龙威,而是他熟稔的像是在跟老朋友打招呼的语气。
“来都来了,你就替我在这儿待会儿吧。”
白帝说罢起身,迈出一步,下一瞬,陈海就跟他调换了位置。陈海心里顿时浮现出一种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他刚想起身王座上就长出无数根锁链将他牢牢困在王座之上。
“你且安心在这儿待上一会儿,寡人出去帮你解决一下麻烦,顺手再赐你一场机缘。”白帝说完一步跨出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