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难怪,项羽和自己一同出去,而且是为了自己的事受伤,而自己却安然无恙,这任谁都会忍不住心生怀疑。
但是,面对项梁的怀疑,季遂神色坦荡,道:“此事说来话长。”
随后,季遂将自己和项羽,一起去赴会,然后遇到驼背老者,又遇到公孙胜,最后,项羽与公孙胜比试的事情,一一说给项梁听。
项梁听着,逐渐解开了对季遂的怀疑,但是他的神色却是越来越凝重,尤其是他听到项羽与公孙胜比试的事情时,他直接失态道:“胡闹,简直是胡闹!堂堂项氏少主,竟然为了逞匹夫之勇,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季遂看到项梁发怒,小心翼翼的道:“项羽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他若是受了气,必然是要报复回来的,只是没想到,那个公孙胜那么厉害,竟然将项羽打伤了。”
项梁道:“这也算是羽儿运气好,这个公孙胜并不简单,如你所说,这公孙胜必然是看羽儿年轻,犯了轻敌之错,不然,羽儿在他手里,绝对占不到半点便宜。”
季遂听项梁的口气,似乎是认识公孙胜,他问道:“项伯父,你认识这个公孙胜?”
项梁摇摇头,道:“认识谈不上,但是有过一面之缘。当年在楚国时,我曾经见他一人对抗上百盗贼,不落下风,甚至,就他一个人,还追着那上百盗贼满山逃窜,被他杀死大半。”
“我听说,这个人,是墨家非攻堂的堂主,一身武功深不可测,这天下能与他对战而不落下风的侠客,不过一手之数。
“而且,这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这么多年过去,想必他的武功更是精进,若不是他轻敌,而羽儿又是天生神力,勇武过人,非得在他手下吃大亏不可。”
听完项梁的解释,季遂忍不住一阵后怕。
一直以来,他都习惯性的以为,在这个时代,西楚霸王的实力是无敌的,但是,通过这件事,季遂才明白那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含金量。
项羽固然厉害,但是他的勇武,在军阵冲杀上更能显现和成倍放大。
若这公孙胜没有轻敌,在全盛时期,两人之间的比试,谁胜谁败,尚不可知。
在两人交谈的时候,项羽终于是悠悠转醒,他茫然的看着周围围了一圈的人,疑惑道:“怎么了,你们都站在这里干什么?”
众人没有答话,因为项梁的脸色很难看。
这时,项羽也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他感觉身旁有一股冷气在不停的在冒。
他转头看去正好看见,项梁那黑的像锅底一样的脸。
项羽没由来的心中一颤,小声道:“叔父!”
项梁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本想训斥项羽几句,但是话到嘴边,他还是忍住了,项梁的脸色逐渐缓和了一些,然后对项羽道:“醒了就好,以后做事要三思,不要再像个孩子一样了。你始终要牢记,你身上肩负的使命。”
“该怎么走,我想你心里应该有数。”说完,项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等到项梁离开,项羽看了季遂一眼,问到:“我叔父都知道了。”
季遂耸耸肩,道:“你觉得,在他面前,我敢说谎?”
项羽一愣,随后道:“也是!”
项羽有惊无险的醒来,这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离开咸阳的事,也正式提上了日程。
时间不等人,项梁决定尽快回去。
他询问季遂的打算,季遂将公孙胜给他的消息,告诉了项梁,项梁听完,不置可否,只是让季遂自己拿主意。
季遂道:“若是没有消息,我走也就走了,但是现在,线索就在眼前,我若是此时离开,说不定,日后会后悔一辈子。”
季遂的话,没有说透,但是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那就是,他决定去陇西走一趟,寻找家人的下落。
项梁听完,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是他并没有阻拦季遂,反而道:“也好,只是不知道,你此去,需要多少时日,多久方才回归赵地?”
在项梁的心里,还是期望能够借助季遂手中的力量,增加己方举义的成功几率。
季遂自然也明白项梁心中所想,但是,他不能回去,帮不上对方,季遂想了一会儿,对项梁道:“项伯父,虽然我人不能回去,但是,我可以修书一封,给我的部下,让他借一些兵马给你助力,至于钱粮,就需要你们自己想办法了。”
闻言,项梁眼前一亮,脸上露出惊喜之色,他忍不住道:“当真?”
季遂道:“当然,项羽为了我的事,受了这么重的伤,而且,我们两个是结义兄弟,理当互助互利,你说呢,项伯父?”
项梁连连点头称是,心道:“看来,我让羽儿和他结拜,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项梁高兴,季遂其实也很开心,表面上看,自己借兵出去。短期来看,确实是自身的实力受到了损失,但是,他心中明白,无论自己帮不帮项羽,他们最后都会起义成功。
而自己在他们未起事之前,就借给他们兵马,这算不上雪中送炭,也比锦上添花要来的实在。
这份人情买卖,绝对划算。
随即,季遂叫人准备笔墨,然后,他给萧何写了一封信,信中对他交代,见信如面,让他拨五千人给项梁。
项梁拿到季遂的手书之后,大喜过望,他兴奋道:“好啊,有季贤侄的五千兵马为根基,我们在江东举事,阻力会小很多。这份恩情,项氏记下了。”
季遂道:“不用客气,若是他日我落难,还望伯父和义兄出手相助。”
季遂早在心里算计好了,等章邯的大军来到,诸侯人人自危,自己也很可能会被波及,他之所以借兵给项梁,也算是给自己买了一个保险。
别人或许没有与章邯硬碰硬的胆子,但是季遂知道,项羽绝不会退缩和胆怯。
就这样,双方都达成了自己的目的,皆大欢喜。
为了防止萧何怀疑书信的真实性,季遂还特地安排囚仓跟着项梁叔侄走一趟。
起初,囚仓并不愿意,因为他此次出来,职责就是保护季遂的安全,没有把季遂毫发无损的带回去,他并不想离开。
但是,季遂对他陈明利害,告诉他,五千人马可不是开玩笑的,没有亲信的人去作证,项梁他们很难拿到。
最终,囚仓还是没有经受住季遂的说辞,答应了季遂的要求。
大事商量已定,双方便立刻行动起来,季遂向西,去陇西,项梁叔侄则是东行,去往江东。
离别之际,项羽对季遂的感激和不舍自然流露,但是,双方并没有过多的言辞,互相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只留下一句保重,便分道扬镳。
一切的一切,都在那一眼中,等他们两人再见时,各自的发展,已经天翻地覆。
季遂别过项梁叔侄之后,带着孟原和槐犽等人,离开了咸阳,朝着陇西而去。
沿途所过,越是往西,就越是荒凉,崇山峻岭,渺无人烟。
直到他们进入陇西地界,这才好了许多。
陇西,自古为“四塞之国”,山川众多,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是兵家必争之地。
秦人的祖先,就是在这里崛起的,这里物产丰富,盛产战马和食盐,更兼交通发达,以陇山为界,以东为陇东高原和关中平原,以西便是陇中高原和陇南山地。
古代军事家有一个共识:欲保关中,先固陇右。
古人以西为右,陇右便是指陇山以西。
进入陇西境内,约莫十里。
“我们初来乍到,万事小心,切不可节外生枝!”季遂走下马车,对着众人叮嘱道。
季川话未说完,忽然,大地一阵震动,仿佛地震一般。
“怎么回事?”季遂眉头一皱,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快看,那是……”孟原伸手手指着西南方向,忽然惊呼道。
季遂顺着孟原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团土雾快速升腾前行,那气势就像一条土龙在地底掘进,声势骇人。
土雾中,还伴随着隆隆的马蹄声,以及嚣张肆意呼喝声。
不仅如此,透过土雾还能看到,其中若隐若现的兵器寒光。
季遂和孟原,一眼便看出来对方的身份,二人脸色齐刷刷一变,异口同声道:“群盗!”
荒郊野外遇到盗贼不可怕,怕的就是遭遇群盗。
按秦律,五人以上的盗贼团伙,称之为“群盗”。
官府对这些人的刑罚,也是异常的残酷。
究其原因,是群盗的犯罪能力和危害,比一般的盗贼大的多,胆子和手段也非一般盗匪可比。
他们往往不仅抢劫,还杀人,奸淫,虐尸,丝毫没有底线可言,可谓无恶不作。
被群盗盯上,基本上就没有活路。
而眼下,季遂等人遇到的这伙群盗,不是一般的群盗,其人数规模,已经达到了惊人的近百人。
那伙盗贼有马匹代步,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间,就来到了跟前。
人未近,一柄宽阔的利剑破空而来,直接穿透了季遂所乘坐的马车,车厢碎裂,剑身深深扎进地面,力量之强,可见一斑。
剑落地,群盗至。
这些人张牙舞爪,将季遂等人团团包围,口中打着呼哨,嘴角挂着残酷的冷笑,就像是盯着一群肥羊一般,盯着季遂等人。
“谁是管事的,滚出来!”一道粗狂的声音响起,一名彪形大汉纵马而出,抓起地面上的那柄阔剑,厉声大喝道。
显然,此人是盗贼首领。
季遂皱了皱眉头,从人群中走出。
孟原毫不犹豫,紧随其后,站在季遂身旁,槐犽眼中透着冷光,蓄势待发。
“各位壮士,我们路过宝地,搅扰了诸位,为表歉意,愿奉上黄金二十,买个方便,还望高抬贵手,容我等过去!”面对嚣张跋扈的盗首,季遂不想节外生枝,他只能无奈的选择忍气吞声,只希望破财消灾。
他一挥手,便有从属拿出二十两黄金,装在托盘中奉上。
整整二十两黄金,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耀眼夺目的金光,熠熠生辉,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眼球。
一出手,就是二十两黄金,眼皮都不眨一下,季遂的手笔不可谓不大,一般人面对这样的财富,肯定被镇住,见好就收。
毕竟,能如此轻易拿出这样一笔钱的人,身份肯定不寻常。
重金开路,以礼相待,对方里子面子都有了,若还不识趣,接下来很可能就是棍子,棒子,刀子,最后跪下当孙子了。
但总有些人,不知死活。
人性的贪婪,会让人失去理智。
在季遂拿出二十两黄金的那一刻,群盗皆是眼冒金光,疯狂的吞咽着口水。
别说做盗贼这么多年,就是长这么大,他们也不曾见过如此巨额的财宝,当下,一个个疯狂的吞咽着口水,满眼都是贪婪之色。
而那盗首,同样没有例外,只不过,他眼中的贪婪之色,比其他人更盛。
不过,季遂如此上道,令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继续动手了,但是,能随手拿出二十两黄金的人,说明,这二十两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由此不难想象,他今天绝对是撞到了百年一遇的大肥羊,就这么放走了,简直天理难容。
“算你小子上道,不过,想要从这里过去,这点钱还不够,你们这么多人,这钱,得翻倍!”盗首骑在马上,身体前探,脸色狰狞道。
季遂皱着眉,心中失望至极,本来,他还想着花钱免灾,却没想到,反而引来了对方的觊觎。
“还是低估了人性的贪婪!”季遂摇头,然后他不着痕迹的对槐犽和孟原交代下去,“准备动手吧!”
两人点头,然后吩咐下去,季遂从赵地带来的那些人,纷纷摸向武器,准备动手。
“好呀,你想要多少,说个数,或者,你自己过来取!”季遂冷哼一声,眯着眼睛道。
盗首大笑两声,还真的想要上前来取钱。
见状,季遂不禁气笑了,这是真把自己当软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