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讨饭

“嬷嬷，我帮您吧。”春华小跑到她身边，一把握住横柄用力提起，仰头对其笑道。

“哎呦，不用不用，你这小身板哪儿拿得动。”嬷嬷想推开这小豆丁，但春华死死抓着水桶不肯放，甚至更用力提起了，别说，古代的木桶是真重，她额头青筋都冒出来了，还要保持笑容：“嬷嬷，我力气大得很，可以的。”

嬷嬷被春华这逞强的模样逗乐了，也不再阻止，只是把桶往上提了提，“行吧，那你就帮我提到角门那吧。”

“好嘞！”此时的春华笑得非常灿烂，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桶里装的居然是潲水！

晃荡的过程中阵阵馊味从桶盖里飘出，最惨的是她人还矮，直面臭气的她整个人都要裂了！

朱春华，你可不能呕啊！不能呕！你也没东西可呕！

在优秀的自我心理建设下，僵着脸的朱春华成功忍到了角门。

角门停着辆板车，嬷嬷麻利地将水桶交给板车旁边的老太监，太监接过看见她面色发白的模样，笑道：“夏嬷嬷，这是找了个能干的帮手啊。”

“哈哈哈，这孩子心善，非要帮忙，没成想熏过劲儿了。”嬷嬷笑着看她。

后知后觉的春华听见他们的调笑，下意识想捂住鼻子又松开，摊着手苦着脸哀叹道：“是啊，真的好臭啊。”

小女孩实诚模样再次逗笑了他们，嬷嬷拉过她的小手，眼神柔和了许多，“好啦，我领你洗个手去，不然待会儿你都要吃不下饭了。”

说完便和老太监告辞，拉着朱春华往水井边走去，舀了一勺水给她洗完手。春华连忙给她也舀水给她洗，嬷嬷洗完笑道：“倒是个机灵的，唤甚名？在那当差啊？”

“回夏嬷嬷，奴婢名春华，是浣衣局的粗使婢女。”春华行了个礼，乖巧地答道。

“浣衣局的啊，还未到领膳时辰，你怎地在这儿？”

“今日奴婢身体不适所以告假了，来这……来这是……”还没说完我肚子“咕噜”一声响识趣地替她答了，春华默默地低下了头，“奴婢昨日没吃晚膳到现在。”

夏嬷嬷是宫里老人了，听见春华说的话就知她有隐情，不再多问了，“可怜孩子，跟我来吧。”嬷嬷拉着春华往膳房走去，绕到膳房后头树下停住，嘱咐她说道：“厨房人多眼杂，你在这儿等着，别乱跑。”她忙点头应是，期待的目光送嬷嬷离去。

没一会儿，夏嬷嬷揣着手回来了，朱春华欣喜的迎上去，嬷嬷笑着从交襟处掏出一个纸袋递给她。

眼泛绿光的朱春华地接过打开看见两个冒着热气白胖胖的大包子，还有两块藕粉桂花糕，这可是平日伙食中都少有的好吃食，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这几块糕原是上头赏我，但我牙口不好吃不得甜食，就给你吃吧。”嬷嬷笑着说道。

“嬷嬷……”朱春华望着嬷嬷和蔼的面容，呐呐无言，鼻尖微酸。

从记忆中她晓得，甜食对宫里普通下人而言是非常难得的，夏嬷嬷看出了她的困境，却什么也没说，还把难得的甜食给了她。

朱春华眨了眨眼，将眼前的雾气眨去，双手将包子捧到夏嬷嬷面前，“嬷嬷，奴婢只要包子就好啦，甜食难得，嬷嬷留着好好享用。”

虽然春华骨瘦嶙峋，但眼睛水润圆溜，年纪大的人最遭不住这样懂事乖巧的孩子，夏嬷嬷满脸慈爱地摸摸她的头，不容拒绝道：“好孩子，嬷嬷不饿，说给你就是给你的，还有一个时辰就能领午膳，到时你来领，若有人刁难你，便来寻我。”

“嗯嗯，谢谢嬷嬷！”谁会拒绝抱大腿呢，春华连忙道谢，暗暗决定以后要好好报答这位夏嬷嬷。

美味的大包子安顿好春华的五脏庙，接下来该去卖惨了，不对，她本来就很惨。反正今日若不能解决那三只王八，恐怕再难见到这美好的阳光。

春华小心翼翼地踏入浣衣局，进门的院子极大，不同的地方皆挂满了各式衣物布料，但这仅仅是后宫下人的衣物，主子嫔妃们的衣物还轮不到这里。

现在是正忙的时候，有宮婢在晾晒，在水池旁淘洗，一个角落里堆积着成山的脏衣，作为皇宫洗衣机其中一枚螺丝钉的春华看到这工作量，都不禁打了个寒战。

站在廊下唯一没有做事的女人便是朱春华的上司周嬷嬷，她一席褐色暗纹宽袖长褂，面相严肃，年纪约莫三十来岁，此时正同宮婢说着话。

朱春华快步走去，待她同人说完了话，终于转头看向女孩。

“请嬷嬷万安。”朱春华规规矩矩地行礼请安。

“听闻你病了，是病哪了连工都上不得？”周嬷嬷未叫人起身，语气凉凉地问道。

惨了，上司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半蹲行礼的朱春华立马“扑通”一下屈膝跪下了，这该死封建社会，她波棱盖就没直过！

朱春华内心骂娘，面上愁苦：“嬷嬷，奴婢错了，不是奴婢躲懒不上工，是昨日奴婢被人打伤了，今早下床了就赶来给嬷嬷请罪，请嬷嬷莫生气，呜呜呜。”

大抵只是个六岁女童，眼泪攻势还是有点效果的，周嬷嬷放缓了态度，喝道：“行了，赶紧起来吧，哭成这般成何体统！”

春华抽噎着止住嚎哭，但依旧不肯起身，反而弯腰行了个大礼：“奴婢不敢，求嬷嬷救救奴婢！”

值房内，周嬷嬷坐在椅子上，春华跪在下面，抹着眼泪，抽噎又清楚地开始诉苦道：“自去年起，长春宫的紫苏姐姐欺凌奴婢，并要求奴婢月月上供例银，若不给便打骂威逼奴婢，奴婢身上的伤就没好过。”她撸起袖子，纤细的手臂上各种淤青伤痕。

周嬷嬷抬眉，冷漠道：“既如此，为何开始不禀报，现在又来同我说？”

“因为奴婢害怕，她们说若我敢把事情桶出去便要奴婢死！因着奴婢月例没领到不能给她们上供银钱，她们昨日便把奴婢折磨了一通，说要再拿不出钱便要奴婢死，奴婢是被逼得没法子了，才来求嬷嬷救命！”

说完，值房内便陷入了沉默，周嬷嬷不语，朱春华俯趴在地上无声抽泣，良久，才听见她发话。

“若真如你所言，那这紫苏未免太横行霸道了些，长春宫向来安分守己，这事为外人道，恐怕很难让人置信啊。”

朱春华立刻明白周嬷嬷动摇了，连忙情真意切的发誓道：“奴婢说的都是真的，若有一句假话奴婢千刀万剐！”

又如稚童告状般大哭道：“呜呜……紫苏姐姐真的很坏，她们不止欺负我，还有筱柔姐姐……呜呜……她说我们浣衣局里的人都是糟烂玩意儿，天生下贱，活该被人踩在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