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魔孽横行:邪魁猖獗

内务堂,侦讯室。

冬日的暖阳自唯一的天窗倾洒而入,在地面勾勒出一方明亮的区域。

细微的尘埃于那束光中悠悠飘荡,每一粒都清晰可辨,演绎着一场无声而静谧的舞蹈,有位奶奶说过,太阳之所以伟大,是因为连尘埃都可以照亮。

那道光柱恰好笼罩着一把椅子,正圆便安然坐在这椅子之上,周身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

他的坐姿端正而沉稳,腰背挺直,双手自然地搭在膝盖上,整个人仿若与这束光融为一体,散发着一种别样的宁静气息。

在他的对面,处于阴影与黑暗交织笼罩的墙壁之前,摆放着一张长桌,桌后端坐着三位家老。

他们的面容在阴影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但那一道道审视的目光,却如锐利的锋芒,直直地射向正圆。

侦讯已然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正圆,你确定你刚刚所叙述之事毫无差错?”一位家老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威严,在这略显逼仄的侦讯室中回荡。

“是的。”正圆缓缓垂下眼帘,目光落在自己的脚尖处,阳光洒在他那白皙如玉的面庞上,勾勒出他脸部精致而冷峻的轮廓,此刻的他仿若一座被精心雕琢的白色雕像,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眼前的这般情形,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毕竟,与他同组的其他四位裘师皆已丧生,唯独他存活了下来。

实际上,每一位裘师在执行任务归来后,都会接受一定程度的侦询,以便家族能够全面收集战场信息。然而,正圆已被连续侦询了一个时辰,显然背后有人在蓄意针对他,试图刁难他。

这其实不难理解,只要是人,便有着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背后总能牵扯出一连串的人物与故事。

“那你就再详细地叙述一遍,当时战场中的具体情形,老实交代,不然我等不介意对你上些特殊手段,帮你好好回忆。”家老并未就此罢休,继续追问道。

“是。我耗费了数日时光,成功突破至捌转境界,刚返回山寨门口,便遇上了蚩膻小组……发现角三等人后,我便归入小组。当时他们正与野猪王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激战……”正圆以他一贯沉稳平静的语调缓缓叙述着,声音不疾不徐,仿若在讲述着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寻常之事。

捌转的修为是他主动展露出来的,在没有相应裘虫遮掩的情况下,捌转的气息根本无法隐匿。如今病蛇四人已然亡故,所谓的事情经过自然任凭他如何编排。不过正圆也只是巧妙地隐瞒了一些关键细节,所说的大部分内容皆是真实发生过的。这已经是正圆第五次叙述此事,三位家老一边专注地倾听着,一边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他们仔细甄别,却始终听不出任何漏洞。

但他们深知,编造出来的谎言,最怕反复讲述,多说几遍,破绽自然就会显现。然而五遍下来,正圆每次的表述虽有些许差别,可内容却始终一致。

“应该是属实的。”三位家老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眼神交汇间,似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交流。

只是其中一位家老,心中却仍有不甘。

她的一个女儿,正是病蛇小组中的治疗裘师,平素里她最为疼爱这个女儿,却不料惨死在狼口之下。

这份丧女之痛让她心中满是怨气,此刻她看向正圆的目光中,透着彻骨的寒意,仿佛正圆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不管是哪个世界,有权有势的人,永远掌握着话语权。比如,一群孩子,杀了一个穷人的孩子,结果只会是不了了之,但如果是一群孩子,杀了一个富人的孩子,富人拥有足够的经济,或者一群孩子,杀了有权势人家里的孩子,这群孩子如若能完好无损的活下去,那么,这群孩子当中的家庭势力,一定也不会简单。

“正圆,我问你,你用月刃割开了鳞刀网,你为何要这么做?”这位面容略显沧桑、神色冷峻的中年女家老厉声质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愤怒与悲痛。

“因为当时场面混乱,我一心想要立功,结果却适得其反,帮了倒忙。”正圆神色平静,不慌不忙地回答道,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慌乱与紧张。

“那我再问你,你躲在猪腹之中,是否是故意让同组的女裘师为你挡灾?”家老紧追不舍,再次抛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我也不清楚。当时我心中害怕至极,慌乱之中就只想躲到野猪王的体内寻求庇护,结果她也钻了进来,还与我争抢里面的空间。她没能争过我,不幸被电狼咬中身躯,就此丢了性命。对此,我深感惭愧。”正圆微微低下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愧疚之色,然而那低垂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静与淡漠。

中年女家老紧咬着牙关,心中恼怒不已。

正圆的回答极为狡猾,只是平铺直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实际上并未透露出自己的主观意图,这让一心想要打压他的家老,根本抓不到任何把柄,只能徒自心中愤愤,却又无可奈何。

在这样的情形下,是无法给正圆判罪的……

距离小兽潮已然过去了两坤天半。

伤亡的统计结果一经得出,便让家族高层的脸色个个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以往的小兽潮,虽说也会有损失,但绝对从未如此惨重。

究其原因,就在于那步离电狼群。

若是依照往常的规律,至少得经历三波小兽潮之后,才会出现这些步离电狼群。

这个世界,环境异常艰苦,生存充满了艰难险阻。

对于人类而言,要想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不仅要与其他人类激烈竞争有限的资源,还要与凶猛残暴的野兽以及恶劣无常的天气顽强抗争。而这些斗争,往往都艰难困苦,充满了血与泪。

小兽潮仅仅只是前奏,真正令人胆寒的,是一年之后即将来临的大型狼潮。到那时,将有成千上万的步离电狼如汹涌的潮水般冲击山寨,其中还有实力恐怖、令人闻风丧胆的雷冠头狼。

女家老心有不甘地又追问了几个问题,最终在正圆那无懈可击的回答面前,不得不选择放弃,李正圆是李正德的哥哥,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他们谁也不好过多为难。

“那么正圆,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另一位家老目光深邃地看着他,似有深意地问道。

“我打算申请分家任务,继承双亲留下的遗产,而后安稳地活下去。”正圆直言不讳,在他看来,这点无需隐瞒,神色坦然,语气坚定。

由于病蛇小组几乎全军覆没,仅剩下正圆一人。因此,他无需动用捌转裘师放弃任务的权利,便能直接领取分家任务。

问话的家老微微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对正圆说道:“你还未能领会我的意思。除了你之外,你的组员皆已壮烈牺牲。我给你的建议是,再加入另一个小组。内务堂所发布的任务难度,皆是根据小组整体实力设计的,仅凭一人之力,很难完成。不管是你的分家任务,还是每月一次的强制任务,皆是如此。”

正圆静静地沉默着,没有立刻作答。

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深邃的气息。

这位家老见状,又继续耐心地说道:“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选择。你如今已是捌转裘师,有资格成为小组组长,只要你能顺利通过一个考核任务,便可自行组建小组。你想选择哪一条路呢?”

正圆轻轻眨了一下眼睛,那长长的睫毛仿若蝴蝶的翅膀般微微颤动:“我还尚未想好,需要一些时间来斟酌考虑。”

“那你可以先离开了,回去之后,尽快做出决定。重整小组之事,就在这几日。倘若错过了这个时机,你想要再加入小组,可就难如登天了。”家老关切地叮嘱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许与担忧。

正圆心中暗自冷笑,这两条路他都不会选择。

他身上隐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独自行动不仅更为安全,而且能让他行事更加方便自如。

否则接下来,总是要与其他人一同行动,岂不是要将他烦死?

离开这侦讯室后,正圆并未径直离开内务堂,而是申请了分家任务,却被告知最近事务繁杂,需三日后再来领取。

迈出内务堂的大门,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那片广阔的天空。

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冬日午后,冬日的阳光显得有些惨淡无力,寒风如锋利的刀刃般呼啸而过,刺骨的寒冷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哀伤与沉重的气息,仿若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

“今日是集体悼念会,李金珠死了,正圆你可知道?”李墨焙等一群少年恰好路过此地,见状纷纷停下了脚步。

除了李墨焙之外,还有李正德、李蚩宬等人。平日里,墨焙与蚩宬两人最是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然而今日,他们却似乎忘却了彼此之间的恩怨,并肩走在了一起,神色间都带着一丝沉重与哀伤。

“哥哥,金珠与我们一同学习生活了一年之久。与我们一道去吧。”李正德走上前,眼中满是期待与恳切,看着正圆说道。

李金珠……正圆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少女的身影。

她曾经与墨焙在擂台上激烈交锋,斗得难解难分,后来终因体力不支而遗憾落败。

那是个勤奋刻苦、意志坚定的女孩子,然而死亡却毫不留情地将她带走。

不过,在死亡面前,无论美好与丑陋,皆一视同仁。

哪怕是那些家族的高层,也会老死。

大多数人都会为此感到惋惜,可在正圆看来,这早已是稀疏平常之事,他的内心毫无波澜,仿若一潭平静的湖水,不起一丝涟漪。

“哦,她也死了吗。不过生老病死,皆是人之常情,见得多了,也就看淡了。你们去吧,我还有事,没空前往。”正圆面无表情地与众人擦肩而过,那冷漠的语气仿佛他与这一切都毫无关联。

“这个家伙!活该没有父母!”当即就有许多少年心中愤愤不平,脸上写满了不满与愤怒。

“真是冷血无情啊……”有人忍不住低声咒骂道,眼中满是鄙夷之色。

“他全然不顾及同窗之情!”另一个少年也跟着附和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失望与指责。

“嘿嘿,最近族中都传得沸沸扬扬,你们想必都听说了吧。正圆之所以能够幸存,是因为他躲到了猪肚子里,还把同组的一位女裘师当作挡箭牌。”一个少年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脸上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神情。

“真是耻辱啊,为了苟且偷生,竟如此毫无男子风范。”蚩宬双臂抱在胸前,嘴角挂着一抹冷笑,眼神中充满了嘲讽与不屑。

“哥哥……”正德垂着头,紧咬着牙关,听着这些议论声,作为正圆的弟弟,他只感到一阵深深的羞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正圆稳步前行,身后那些冷嘲热讽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地消失在了他的耳畔。

他的心中一片平静,仿若一汪深邃的古井,无论外界如何喧嚣,都无法激起一丝波澜。

辱骂于我何加焉?

想骂便骂吧,骂了又能怎样?

心胸狭隘浅薄之人,常常会因他人的咒骂而愤怒,因他人的夸赞而喜悦。

但实际上,这些都不过是旁人对自己的看法罢了。

只因旁人的看法而活着的人,注定是可悲可怜的。

事实上,经过某些有心人的刻意宣扬,正圆的名声已然一落千丈,变得臭名昭著。

牺牲女同伴来保全自己,这样的行径虽说不会受到律法的惩处,却会遭受道德舆论的强烈谴责。

不过,这也正是正圆有意营造的局面。

一入体制,便如成为棋盘上的棋子,身不由己,必须遵循体制的规则行事。

对于正圆而言,这太过束缚手脚,他需要资源,更渴望自由独行。

所以,他要成为孤家寡人。

被众人排斥又何妨?呵呵,只有内心软弱怯懦的人,才会惧怕被排斥。

若是这种情况发生在地球上,任谁都在劫难逃。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社会关系是生存的重要保障。

但在这个世界,只要修为足够强大,一人之力便能抵挡十人、百人,乃至千万人。被排斥又能怎样?若是有人碍了自己的路,直接打杀便是;没有资源,直接强取即可。

每个世界都有着独特的规则,这些规则注定了社会形态的差异,进而造就了人类行为方式的截然不同。

如果说正圆是魔头,他是在传播负面价值,他所走的路偏离了心中的大爱,那么,他所处的这座狗狼山,整个南疆,这个世界,全都是魔,全都是假借正义之名,实则就是些贪生怕死之辈。正道高层皆乃假义之名,攘夺资源,凌虐弱小,榨取黔首。托言统一理之、分其资,其行岂不比于魔道乎?

居上位者,常假公济私,以一己之利矫饰为众利,将苛剥所得粉饰为群策之功,意在蔽民之智,使其昧于被剥之实。更造舆论,构设外敌,煽扬扭曲之宗族大义,化内患为外忧。庶民终困于桎梏,徒受盘剥,而显贵者却借此行其私愿,富甲一方。若有仁人志士,当如入虎穴、探骊珠,振臂高呼,使民觉醒。晓之以理,明告其功皆起于胼手胝足,揭剥削之真相,辨大义之真伪,勿使奸佞以虚妄之说惑众,此乃济世安民之道也。然此不过镜花水月,托于虚诞耳。打断你、你们的腿,再给一副拐杖,然后宣扬,没有家族高层的存在,你、你们连路都走不了,所以必须要懂得感恩。

市井小民皆言,操持生计者当以勤苦为德,甘受困厄,谓“吃亏是福”。彼辈终日劳碌奔波,仅得粗粝果腹,常以麦馍充饥。而族中显贵则曰:“吾独爱此馍耳,别无他求。”待至食不果腹之时,显贵竟诧问:“何不食肉糜?”

众人于重役之下,若遇疾恙,阖家便如大厦倾颓。然其犹竭尽心力,滋养显贵,反被赞为无私、伟大。若有人诘问:“此等景况因何而生?谁掌万物之资?谁以微劳而获厚利?谁居高位而享安乐?”则被斥为悖逆、激进,有违纲常,旋即遭罪,性命堪忧。

族中某显贵,凭田产器物租与他人,岁入百金。见役夫男女二人劳作毕,伏地待命,遂予男者一金半,女者一金。于是男女相争半金之属,女言此乃歧视,男称多劳多得,无人复顾显贵所获之九十七金半矣。苦力皆出男女,而显贵坐享其成,以资财之利,取天下之丰,岂不悲哉!正圆不想看到这样的一个世界。

天地本非此状,治乱需革故鼎新,兴废赖奋楫图存。往昔圣贤,皆以拨乱反正为己任,纵千难万险,未敢稍懈。

乾坤再造,岂在卑躬屈膝、摇尾乞怜?当执戈披甲,以血火开太平;若畏葸偷生,纵苟全于乱世,亦与草木同朽。宁为革新而捐躯,不做膝软之庸奴!欲明真知,笃学致知,睿识斯世,当源于践履,归于践履。

永远不要下跪,永远不要磕头,永远不要去求,下再多的跪,磕再多的头,求再多,生民苦瘠久矣!昔《易》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欲得安富之世,岂容坐而求福?当效愚公移山之志,与命相搏,方见天光。凡烽火燃处、碧血沃壤,来岁仲春,必见芳英遍野,灿若绮绣。这个世界总有一些人是会发现,会明白这些的,正义!是杀不完的!因为,真理!永远存在!

今之世,逼民以效仿愚公,民亦当把这山移走。民非独善毁旧世,且善建新世也。

正圆所走的大爱之路,必定有牺牲,会踏过成河的鲜血和无数的尸体。

越是高武的世界,集体观念就越是薄弱。

所以在这个世界里——魔头肆意横行,邪魁无数猖獗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