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真出现兽潮,那是一等一的大事,问题便不再是一家一姓,而是整个苍州府城。
“你把经过说来,事无巨细!”元统领连忙走下大案,目光咄咄,立在陆病身边。
陆病恭敬垂头,将遭遇从头到尾说来,没有丝毫隐瞒。
只是他在其中加上了自己,仅此而已。
说假话不如说真话,真中藏假才是最不易被识破的。
元统领听完后沉默不语,他所思考的不是陆病话语的可信度。
无论说的是真是假,他都不敢赌,最终还是要向内通报。
但通报也有个通报的法子,兹事体大,按理说应该他亲自走一趟。
问题便出在这里,若他当真亲自去,无疑是把自身放入险境,到时候没有借口脱身。
这年头,谁不为自己着想呢?
陆病低头不语,静静等候答复。
元统领的纠结是他早有猜测的,人就是这样,所谓牺牲在很多时候都是大义所趋。
可惜,虎牙军连仁义之辈都少见,又谈何大义?
不过就算元统领当真急公之所急,他也有办法让对方留下,只是要多费口舌罢了。
“着一队亲兵,去元石矿,将此消息汇报给将军。”
元统领走回大案,回头坚毅说道。
陆病闻言,嘴角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哂笑。
“至于你......”元统领将犹疑的目光投向陆病。
这个时候就到了展现肢体动作的时候,陆病垂着头,缩着手,一副畏惧躲避的神情。
这本事只要上过学的人都会,老师点名的标准。
“跟着亲兵一起入内,当面给将军汇报。”元统领大手一挥,做下决定。
既然要推,那就推个干干净净,这个陆病是源头,也一并推过去的好。
实际上若是这次领军将领换一个,他都不会如此做,那毕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但本次领军的丘将军和他关系甚远,他的本部上司钱将军被临时调离。
陆病闻言,当即做出一副哭丧样子,似乎遭了什么天谴。
元统领见他这模样,不由鄙夷皱眉,而后言不由衷的安慰道:“你发现重要军情,这是大功,等见了将军,嘉奖少不了。”
这话出来,陆病神情明显好上许多,却还是带着几分苦瓜。
少顷。
两名亲兵走入营帐把他带离,在一处小帐里先给他处理了伤口,而后立马出发。
这队亲兵的头叫赵玉,是个国字脸大汉。
“啧,三境的亲兵队长......”陆病心中多出几分惊讶,却又感觉合情合理。
毕竟是将军亲兵,实力太弱又如何能够胜任?
况且就算出于私心,好的总该留给自己。
一队人才走出一段距离,与普通伍卒的差距便显现出来。
这些亲兵比较沉默,令行禁止,极有分寸,浑不见什么吹嘘打屁,都聚精会神的赶路。
“你若走不动记得出声,事情紧急,我会安排人带你。”赵玉严肃开口。
陆病连忙回答:“不妨事,我尽力跟还是能跟上的。”
或许是因为境界关系,他们的脚程普遍较快,毫不松散。
直在山里穿行一个时辰,赵玉才犹疑着下令休息,其中有几分照顾陆病的因素就不得而知。
“赵头,这还有多少山路要走?”陆病故意喘着气问他。
前者向他瞥过眼神,沉声回答:“还要两个时辰。”
“现在不过是到了中外围擦边的地方,元石矿在天阙山深处,靠阳面的位置。”
似乎怕陆病产生什么逆反情绪,赵玉接着补充:“你若坚持不住就开口,我让人带着你走,不是麻烦事。”
言下之意就是,你若不行硬撑,出了什么事,那才是麻烦一件。
陆病呵呵一笑,依旧挥手:“不妨事,不妨事。”
如果不是做戏做全套,再快点也不是问题。
赵玉听他如此说,摇头不再多言。
两个时辰的山路很快便过去。
当陆病再次抬头,隔着老远便看见在风中飘动的虎牙军军旗。
明黄军旗下,几个卫士身形挺拔的站守。
在卫士身后,是临时修建起的土城垛,垛子内则是一字排开的小帐。
“到了。”赵玉轻声说道。
他们的运气还不错,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意外情况,近三个时辰的山路,也让他不由对陆病多看一眼。
虽然期间有几次掉队,但在赵玉有意无意的观察下,都遣人将他带回。
在赵玉眼里,这个普通伍卒能够凭借毅力走到这,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你在这里等着,我们先去面见将军。”
赵玉将他安排在一小营中,便急迫带队离去。
直过了接近两盏茶的时间,他才重新回来,带着陆病进入大帐。
陆病偷偷抬头打量着。
里面座无虚席的坐了约莫十来人,以上首位置的一名老者为主,左右两边一字排开,分别坐着身穿盔甲的军中要员。
“就是你得到的兽潮消息?”
老者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雄浑的威势。
这话落下,营内所有人的目光骤然间凝在陆病身上。
军中人本就血气厚重,加上常年拼杀,自带一股凶煞,此时竟压得陆病心神有些不稳。
原本平静的心神溪流像被砸入一块石头,激起阵阵涟漪。
“是......正是小人。”
陆病语气微微颤抖,带着些许畏惧。
他完全不用装,只需要放开心神,任由这些气机对自己进行冲洗,自然会生出如此神色。
丘将军眯眼凝视他,威压慢慢攀升。
“把你在巡查中的遭遇一一说来。”
末了,他重重补充:“本将要听真话。”
陆病依照先前给元统领讲述的,再次向其拖出,只是个别细节做出修改,用词也稍微更变。
人的记忆是不可能那么完善无二的,两次陈述必然会出现差别,只是不影响大致情节。
丘将军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神色飘忽,似在思索些什么。
“你刚说什么?你遇到的是只树妖?”
率先开口的不是上首的大将,而是他左手边靠后的一名青年。
虽说年纪相比营帐内的其他人要小很多,但这青年面容刚毅,气质沉稳,俨然小将风范。
“是,小人遇到的正是一只树妖。”陆病肯定回答。
只是他话未说完,便立刻被其呵声打断。
“胡说!那只树妖是本将亲自屠的,岂能留下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