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宁元年,十二月一日大朝会。
五鼓初起,列火满门,将欲趋朝,轩盖如市。
长安城九品以上的官员,尽数汇聚在承天门外。
站在最前方的,赫然是唐王李渊,身着朱紫蟒袍,头戴玉簪发冠,散发着淡淡的王者威严。
裴寂、刘文静、李建成、殷开山等心腹拱卫,不时还有大臣过来见礼,风光无限。
随着夜色退去,光芒弥漫天地间,那紧闭的承天门也缓缓打开。
旋即,在唐王李渊的带领下,五品以上的官员踏入大兴殿内,按照官职高低排好队列。
至于五品以下的官员,只能站在大兴殿外参加大朝会。
等到百官到齐后,大太监韦怜香过来提醒,杨侑方才缓缓走入大殿内。
他容貌俊朗,身穿一袭明黄色龙袍,虽然只有十几岁的年纪,却丝毫不见任何稚嫩。
很快,杨侑便走到龙椅前,端坐其上,一股无法言语的帝皇威严弥漫而出。
殿内百官瞳孔微缩,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似乎被那股威严所震摄。
望见这一幕,唐王李渊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作为长安城真正的掌控者,他尚且容不下一位软弱可欺的傀儡皇帝,自然更容不下一位雄才大略的少年大帝。
如此浓郁的帝皇威严,比之太上皇杨广都不逊色,绝对是非同一般。
还有裴寂、长孙顺德等人,作为唐王李渊的心腹,既得利益者,脸色同样很难看,眸中隐隐有杀机闪现。
而那些隋朝老臣,眼中非但没有不悦,反而闪烁着欣喜的光芒。
只是稍微犹豫之后,他们便缓缓稽首拜下,恭声高呼。
“拜见陛下!”
“陛下千秋!”
“陛下万岁!”
……
随着隋朝老臣行礼,杨侑身上的帝皇威严愈发沉重了!
哪怕是李渊势力的官员们,也被这股帝皇威严吓得脸色苍白,下意识的稽首拜下。
李渊瞳孔收缩,感受着这股凝重的帝皇之威,暗暗感叹杨侑这位小皇帝隐藏的真深!
心中杀意升腾,但他却没有显露分毫,也是缓缓低下头,稽首拜下。
“拜见陛下!”
伴随着李渊行礼,杨侑周身散发的气势,陡然攀升到极点。
嗡!
人皇祭坛微微震动,一缕缕国运汇聚而来,再次暴涨一大截,达到了三十点。
感知到识海内的动静,杨侑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
“众卿免礼!”
杨侑一挥衣袖,朗声道,帝皇风度十足。
“谢陛下!”
百官齐声说道。
站在杨侑的大太监韦怜香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尖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裴寂率先出列,朗声道:“陛下,臣大丞相府长史裴寂有事启奏!”
“准!”
杨侑声音平淡,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威严。
“启奏陛下,长安大疫,感染瘟疫者不计其数,却有不法商贾趁机囤积药物,哄抬粮价,让百姓无药可吃,无粮饱腹。此等商贾,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还请陛下圣裁!”
裴寂拱手一礼,沉声道。
虽然早已知晓这件事,还亲眼见过长安城的惨状,甚至还斩杀了许多黑心商贾,但杨侑心中依然异常愤怒。
这大疫的导火索是他没错,可要是没有这些黑心商贾囤积居奇,疫情怎么如此惨烈。
既然不能责怪自己,那就只能拿这些商贾开刀,抚平自身的愤怒。
“竟有此事?这些商贾好大的胆子,竟然趁着大疫发国难财,吃人血,当真是罪不容恕!”
杨侑愤怒的拍了一下龙椅,整个人豁然起身,好似一条被触怒的真龙,肆无忌惮的宣泄着自己的怒火。
一股恐怖的威压弥漫而出,笼罩整个大兴殿,甚至朝着殿外蔓延。
一时间,除了李渊、裴寂等有不弱修为在身的官员,其余官员都被威压吓得跪倒在地,颤声道:“陛下息怒!”
“息怒!你们让朕如何息怒?长安城乃是天子脚下,首善之都,既然发生这等惨绝人寰之事,朕有愧于曾祖文皇帝啊!”
杨侑越说越愤怒,双眼通红,满脸愧疚之色。
顿了顿,他的目光落在李渊身上,吩咐道:
“丞相,这些不法商贾的商铺全部查封,所有商铺主事者全部斩立决,直系亲属三代不得为官!”
“不管涉及到谁,哪怕是皇亲国戚,杨氏宗亲,一律严惩不贷!”
李渊眉头微皱,本以为杨侑只是跟他发几句牢骚而已,没想到杨侑竟然会在大朝会上提出来,让他有些骑虎难下。
这些商铺背后,可是涉及到关陇世家、五姓七望,甚至还有他们李阀,这可不好处理。
但他不能这么说,本来长安大疫,城内就有谣言说是他李渊专权引起的。
如今再拒绝处罚那些不法商贾,要是传出去,他李阀岂不是民心尽失。
就算他不在乎那些黔首的想法,可李阀的名声不能丢啊!
沉吟了片刻,李渊缓缓道:“陛下,那些商贾昨夜被人杀死在家中,所谓人死债销,那些处罚理应作罢!”
杨侑锐利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李渊,接连质问道。
“怎么作罢?”
“就算朕同意,那些死去百姓的英灵愿意吗?”
“他们的亲人愿意吗?”
“此事不必再议,就这么决定了!”
“如果丞相不愿意接手此事,就由东辑事厂负责?”
李渊没想到杨侑竟敢一次次挑衅自己的权威,如今更是蹦出来一个闻所未闻的东辑事厂。
当即疑惑道:“东辑事厂?”
杨侑冷声道:“东辑事厂是朕刚刚成立机构,职责是察听大小衙门官吏不公不法及风闻之事,皇权特许,先斩后奏,只向朕负责。”
“陛下不可?”
还不等李渊说话,百官纷纷出声劝阻。
“朕意已决,诸位爱卿不必再议!”
杨侑顿了顿,继续道,“东辑事厂由宫中宦官组成,宦官乃是朕之家奴,难道朕连任命家奴的权利都没有吗?”
听到这话,百官尽皆沉默了。
就连李阀派系的人,都在李渊的眼神示意下闭嘴了。
在这一刻,李渊忽然发现自己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小皇帝。
就在昨夜,他还对自己恭敬有加,尽管知道其中有做戏的成分。
但仅仅过了一夜,却敢在大朝会乾纲独断,尽显帝王风采。
小皇帝究竟有什么底气,让他敢直面李阀?
李渊默默思索着,眼底深处带着一股无人察觉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