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悬，炽热的阳光将灵田晒得发烫，泥土表面蒸腾起缕缕白气。赵大川站在田埂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目光扫过整齐的田埂——最后一排灵稻种子已被悉数埋入土中，黑褐色的土地上印着密密麻麻的浅坑，像是被精心雕琢过一样。他咧嘴一笑，冲众人拍了拍手：“差不多了，都上来喝口水歇歇。”
众弟子闻言纷纷退到田埂上，一排排的瘫坐在地上揉着酸痛的腰，掏出水囊咕咚狂饮。
此时赵大川却解下腰间玉牌，双手掐诀，指尖泛起一层淡蓝色的微光，口中低诵咒文。
刹那间，原本碧蓝如洗的天空中，飘来了一朵乌云，遮住了烈日。细密的雨丝从云中垂落，淅淅沥沥地浇在灵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这、这就是仙家手段吗..........”一名弟子张大了嘴，雨水落入嘴巴也浑然不觉。几个弟子甚至下意识伸手去接雨滴，看着掌心晶莹的水珠发愣。
赵大川维持着法诀，额角青筋微微凸起，看着众人的反应心里却是乐呵。
突然，一个瘦小如猴的弟子突然指着天空惊呼：“看呐！云在动！在动啊！”
果然，那团乌云竟随着赵大川手指的划动缓缓平移，雨幕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精准浇灌着每一寸新播种的灵田。
待最后一垄田浇透，赵大川猛地收诀。乌云顷刻消散，阳光重新泼洒下来，田间蒸腾的水汽折射出细小的彩虹。
他喘着粗气瘫坐在田埂上，却见众弟子仍痴痴望着天空，不禁笑骂：“回魂了回魂了！待你们到练气二层也能学这法术。”说着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勾了勾手指。
待众人围拢过来，他才憋着笑道：“我刚学成这术时，好不容易召来雨云，结果法诀捏反了半道！好家伙，暴雨跟瓢泼似的往下砸，浇得我睁不开眼不说，半亩快成熟的灵稻全泡烂了根！”他夸张地比划着稻秆东倒西歪的模样，“执事拎着我耳朵骂了半个时辰，最后罚我去鹤园扫了三个月的粪——你们是没闻过那味儿，熏得我吃饭都带着一股子鹤屎气！”
人群爆发出哄笑，几个女弟子捏着鼻子直摆手。
他说着挽起裤腿，露出一道狰狞疤痕：“瞧见没？那群扁毛畜生啄的！所以啊——”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众弟子，“所以修行这事儿，就跟种田一个道理。急不得，乱不得，该破土时自会破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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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的太阳正顶在头顶，奎木狼院的食舍内早已飘起袅袅炊烟。
食舍内，几十张榆木长桌排成多列，蒸腾的热气裹着灵米的清香在舍内翻涌。青砖砌成的灶台上架着三口半人高的玄铁锅，锅中翻滚着乳白色的灵米粥，一片片赤牙猪肥肉埋在粥里，金黄色的油脂漂浮在表面。
执事弟子抡着半人高的木勺，舀起汤汁时带起一串晶亮的油星，落在弟子们高举的粗陶碗里，溅起一片的“咕咚”声。
余怀安捧着粗陶碗排在队列中，看着执事从锅中舀起一勺勺掺杂着暗红色肉片的灵粥，虽是由低阶灵稻和妖兽做成的食物，但对于还未开始修行的新弟子来说，却是有助于感知灵气的佳肴。
男弟子们占了大半条长凳，个个把脸埋在碗里。有个虎背熊腰的弟子直接端起碗往嘴里倒，喉结上下滚动间，粥水顺着胡须淌进衣领也浑然不觉。邻座瘦猴似的少年更绝，筷子舞得跟剑诀似的，灵米混着肉片被旋风般卷进口中。
女弟子们则是一小团的聚在一起，每口都要在唇间吹三下才下咽。忽然“啪嗒”一声，斜对面虎背熊腰的弟子空碗重重拍在桌面上，那碗底舔得能照人。他此刻正伸长脖子盯着少女碗中颤巍巍的肥肉，喉咙不断吞咽着口水。
“王子明！你那眼珠子要掉进师妹碗里了！”赵大川端着碗晃过来，他抬脚虚踹，笑骂道：“后厨还有三锅炖着，不够吃就滚去排队！咱们院再穷，也不差你这口吃食！”
满堂哄笑中，那弟子涨红着脸窜向添饭的队伍。
余怀安端着碗缩到一个角落坐下，碗中的三片肥肉颤巍巍地浮在粥面，肥厚晶莹的油脂令人垂涎欲滴。正要动筷，忽见赵大川在他身旁一屁股坐下，碗中堆着一个泛着灵光的红薯，那红薯烤得都裂开了口，蜜色的浆汁顺着裂缝淌下。
只见他将那红薯从中间一掰，剩下半个拍进余怀安碗里，笑着说道：“先把腮帮子塞满再说！”
余怀安肚子正饿得咕噜咕噜叫，看着碗里泛着灵光的半个红薯，忍住饥饿，疑惑地开口道：“师兄怎地不吃？”
赵大川嘴角惯常挂着的笑意突然凝固，沉思片刻后，低声道：“我却有一事要同师弟说。”
余怀安见赵大川一脸严肃，不由自主的贴近脑袋，竖起耳朵听。
“我刚入院的时候有个师兄待我极好，他出生寒门，天赋不差，本已经被内门选中。”
赵大川握着筷子的指节逐渐泛起青白。
“谁知半路杀出来个世家子弟，硬生生把他的名额占了。那时宗门选举已经结束，他只能来外门。”
食堂鼎沸的人声忽然变得遥远。赵大川用筷子尖戳着碗中的红薯，仿佛在戳某个看不见的仇敌：“这事撞谁都郁闷，可我这师兄却是个急性子，疯魔似的修炼。有次护送药草遇袭，他拼死救下两个世家子弟，那俩畜生说是报恩，送了他一颗极品聚气丹。”
赵大川说到这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眼神中透出一丝痛惜。
“谁知师兄才吞下后就爆体而死了。”
余怀安听得心头一紧，手中的筷子不知不觉停了下来。赵大川转过头，直勾勾的看着他：“现在你的故事在宗门内人尽皆知，那天内峰长老都亲自下来抢人了。你小子不遗憾是不可能的，但你切记，莫又走上我师兄那条道了。”
余怀安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两人不再说话，默默地吃完了碗中的饭菜。食堂内依旧喧闹，但余怀安却觉得耳边格外安静，只有赵大川的话在脑海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