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亦屏住呼吸,直到身侧传来绵长而平稳的呼吸声,走廊外杂乱的脚步声也渐渐消散在拐角处。她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床榻上那个昏迷的身影。那人半张脸被黑色布料紧紧蒙着,唯有一双剑眉下的眼睛露在外面,即使紧闭着眼,依然能看出轮廓的凌厉与英气。
她的手指轻轻颤抖着,想要掀开那块神秘的黑布,却又在即将触碰到布料的瞬间猛地缩了回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袖口处还沾着干涸的血迹——那身染血的上衣早已被她藏进了墙角的阴影里。
无亦小心翼翼地撩开锦被,眼前突然出现一片裸露的胸膛。她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忍不住上扬,心中暗自揣测:等这人醒来,发现自己衣不蔽体的模样,会是怎样的惊慌失措?
男人皱了皱眉头,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他缓缓睁开双眼,布满血丝的眸子里透着警惕与戒备,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无亦。当他意识到自己上身赤裸时,原本苍白的脸色瞬间染上一抹暗红,眉峰狠狠蹙起。
“不好意思哈……”无亦尴尬地挠了挠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歉意,“你那衣服上全是血,我看着实在太脏了,就随手扔了……”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腼腆的笑意,“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无亦。”
“无名。”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啊?”无亦瞪大眼睛,满脸疑惑,“你是叫无名,还是说……你根本没有名字?”
然而,男人没有理会她的追问,只是冷冷地盯着她。片刻后,他突然翻身坐起,动作利落地跨过无亦,径直走到床边捡起那件破旧的衣衫。他披上衣服的动作一气呵成,转身便要离开,只留给无亦一个孤傲而决绝的背影。
无亦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忍不住小声嘟囔:“真是个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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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本拿到手了?”
“使了点手段…拿到了。”
“你受伤了?”
“属下无碍。”
“自己去领药。”
看着自己的伤口,上边包着乱七八糟的绷带,包的属实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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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端午佳节。街道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叶枭悯精心换上新买的绣花鞋,正要踏出府门,却被弟弟叶文一把拦住。
叶文上下打量着姐姐,眼中满是不满与愤怒:“你又去买东西了?”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怒气,“你知不知道,咱们府上已经入不敷出了?你就不能收敛点?”
叶枭悯握住弟弟的手,眼神中满是恳切:“阿文,相信姐姐这一次。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只要抓住这次机会,我们一定能东山再起!”
叶文甩开姐姐的手,咬了咬牙,语气里带着失望与无奈:“随便你!你根本不知道现在府上的情况有多糟!你一点都不考虑以后!”
“我怎么会不着急?”叶枭悯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有些发颤,“我一定会把失去的都夺回来,你一定要相信我!”说完,她转身跑向门外,裙摆被风吹起,在身后划出一道凌乱的弧线。
街上的人群拥挤,这几天可都是有龙舟大赛的,听说今年赢得龙舟大赛的话,可以获得皇上的亲赏。
看到远处的陈公子正在和一帮纨绔公子说笑,叶枭悯心里暗暗高兴,果然自己还是懂他的,能够那么准确的找到他在的地方。“哪个不长眼的?”叶枭悯低头看着自己崭新的绣花鞋上沾满了泥污,顿时火冒三丈。
“嗯?你说谁呢?”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叶枭悯抬头,对上了苏筱琳挑衅的目光。前几日因为自己得罪了王爷被苏老爷狠狠禁足了,本想收敛一下毕竟难得可以再出来散步,却不想刚出门不久,就遇到了嘴巴不干净的人。
“你没看到有人吗?”叶枭悯攥紧手中的手帕,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给我道歉!道了歉,这事就算了!”她心里盘算着,或许还能让对方赔些银子,好填补买鞋欠下的亏空。
“滚。”苏筱琳冷哼一声,眼神里满是不屑。
两人的争吵很快吸引了路人的围观。叶枭悯瞥见陈公子似乎注意到这边,声音顿时提高了几分,想要博取同情。然而,陈公子看清是她后,脸色一变,转身就走。
叶枭悯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顾不上与苏筱琳继续争吵,提起裙摆就追了上去。苏筱琳见状,冷笑一声,猛地踩住她的裙摆,又一把揪住她精心梳理的发髻。
“想走?没那么容易!”苏筱琳恶狠狠地说。
叶枭悯疼得尖叫起来,双手胡乱挥舞着,想要挣脱。两人扭打在一起,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远处的秋宜目睹了这一切,拍了拍裙摆的灰:“这些贵族小姐也不过如此~”挺了挺自己的背自顾自的走了。
锣鼓声声,一声一声敲响的不单单是开始的信号,也是选手们激昂的情绪。
“诸位!在这个美好的季节里,我们即将开展本届的龙舟大赛,比赛有三天,形淘汰制,获得第一的选手们,可以得到圣上的奖赏!”人群里瞬间炸开,纷纷都在讨论今年会是谁得到这次冠军。
张文丞站在不远处的廊桥上,风把她的纱裙吹了起来,像一朵正在绽放的荷花。冬梅和无亦站在张文丞身后,看着下边的人群,张文丞的眉头却紧紧皱起:“不知道齐王爷在皇宫怎么样了…”自从知道皇上对他说的话,如果三十日不查出个所以然那定会受到惩罚。虽然有所进展,只是除了知道自己的母亲做的滔天大罪以后,还有什么呢?眼里闪过意味不明的光:“无亦,冬梅你们去给我备一套男装,我要加入这次的龙舟赛。”
“小姐,你莫不是在说笑?参加龙舟赛的男子都是经过很久的训练,他们的体魄早就远远超过寻常男子,何况…我们女子…”冬梅皱起眉头,不解的问道。
“谁说我是这样参加的?”她回头露出狡黠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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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一排排选手形成队列,如雷贯耳的口号声冲破云霄。张文丞的眼睛在这一群人中扫视了一番。
“无亦你拿着银子让写着云中队的队长来见我一面。”张文丞抿了一口茶水微笑道。
“是。”
等无亦走远后,冬梅不解的问道:“小姐,你怎么确定他们队定能夺得头筹?”
“我猜的罢了,这些人势均力敌,我只能赌…”衣袖下是紧紧捏住的拳头,一定要赢…
无亦乔装成男子,在人群中艰难地穿行。她看着眼前一群光着膀子的壮汉,肌肉线条分明,浑身散发着阳刚之气。相比之下,她显得格外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终于,她找到了云中队的休息室。推开门,只见一个男人正背对着她,用毛巾擦拭着鼓槌。那人眉头紧锁,皮肤黝黑,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豪迈之气。
“请问……你是云中队队长吗?”无亦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男人警惕地转过身,上下打量着她,眼神中满是防备。他往后退了一步,语气冷淡:“你是谁?找我何事?”
“我们家主想和您谈笔生意。”无亦指了指远处阁楼上的张文丞,“如果您有兴趣,可以去那边详谈。”
男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沉思片刻,掂了掂手中的钱袋:“我考虑考虑,晚点再说。”
无亦见状,也不好再多说,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穿梭过人群,路过廊桥,人群有些拥挤,只能随着人流小心的挪动,这倒是给了欣赏美景的时间。看着水面倒映着的影子,无亦脑子里回响出一句:伪装的太差了。
“老板,来一份糕点。”
人群中购买食物的声音,将无亦的思绪拉了回来。是秋宜?无亦不想和这个人有过多的纠缠,除了徒增烦恼,并没有什么好处。便往角落里的小路走去,小路并不好走,坑坑洼洼还都是杂草,所以一般不着急的话没人选择自找苦吃。而这一回无亦倒是那个自找苦吃的人了。
泥水让鞋子脏的还能感受到渗透进去的潮湿感,甚至走几步还有蜘蛛网糊到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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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瑾…你最近做的事情让朕很是失望啊…”皇上似是不经意的念叨着。手里把玩着新进贡的玩具。
“皇上…”夏瑾没有抬头,皇上把玩的玩具如同在把玩自己,让他只把头埋的更深,却没有半句怨言。
“怎么样呢?这几天查的如何啊?马上就要到所定期限了呢。”
“臣无能,请皇上责罚…”这个事情里边牵扯到的事情,岂止是她何氏一个女人就能做到的?何氏大概率做到的只是导火线的功能,即使何氏是主谋,但牵扯的人脉以及杀戮的人数,何氏她嫁人之后,事事被张丞相牵制,一人根本无法推动朝廷内部的逆反。何氏死后,依旧没有平息,直至今日都还有蠢蠢欲动的势力在暗部汹涌。夏瑾想到这里双眼却是疲惫的闭上,调整了一下呼吸,再睁开眼,却恢复了一往的平静。
皇上看到夏瑾那倔强的身影,心中就涌现一股无名的怒火:“好一个臣无能!你可知惹怒朕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请皇上责罚。”夏瑾再次行了个礼。
“来人!请齐王夏瑾去水牢囚禁三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声音,让窗外的鸟也振翅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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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刚刚有侍卫把齐王的府邸拦住了呢。”
“真的假的?齐王怎么可能犯错?”
“不知道啊,早上就去了皇宫,下午就被拦了府邸,不知惹怒皇上什么事情。”
一行人摇摇头唏嘘不已。看着远去的背影,无亦从旁边的树丛里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鞋底的厚泥土让她走路都走不稳,顺势坐到角落里,拿着树枝挑掉粘在鞋底的厚泥,减轻重量。
树枝轻轻晃动,沾满泥土的衣摆狼狈的坐在石头上。四下眼神流离之时看到慕溪正和一衣着华丽的女子交谈着什么。
女子眼神娇媚,听着慕溪的话,眼里闪烁着戏谑之情。而后又往帘子后的男人扑去,男人微微侧身,一尘不染的衣摆和无亦现在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个男人?眼睛微微眯起,隔着纱幔,若影若现的但是也能猜出个一二,应该是夏琛。
于是无亦蹑手蹑脚的装作不经意的路过。
“王爷~你让小女做的事情我都做好了~什么时候能赏小女呢~”声音娇媚柔软,听着无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做的好,本王自然会赏赐。”声音不轻不重,但是入耳刚刚好,略微暧昧,又略微悠远:“好了下去吧。”
等女子走远,听到了洗手的声音,再之后声音逐渐的安静,无亦心下一阵惊慌,只觉得不太对,果然下一秒便对视上了那双打量的丹凤眼。
“……对不起……打搅王爷幽会了……”无亦红着脸紧绷着身体就要逃走。
一只手却捏住了后脖子,像拎小鸡一样把无亦拎到了屋里:“好听吗?”
“我什么都没听到…”无亦尴尬的坐在地上,像一个泥娃娃,身上的泥巴有的干了就会落在地上。
夏琛蹲下好看的眼睛直勾勾的打量着无亦,玄色的衣袍随意的粘上灰尘,他倒一点也不在乎,勾勒着牡丹的玉佩上刻着琛一字,叮铛叮铛的敲在身上。无亦瓢到他那毫无感情的眼睛就觉得心里发毛,不过内心又感觉自己抓住了他一点点的小秘密而暗爽。
似乎察觉到了无亦的暗爽,夏琛微眯起双眼:“你现在也算和本王幽会了?”
“诶?”听的无亦一愣:“王爷说笑了…我算是来给您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