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平双眼布满血丝，手中的朴刀已被鲜血染红，刀身上的豁口密密麻麻。
他奋力砍倒身旁一名马匪，目光如炬般射向不远处的阿依古丽。
此刻，己方的兄弟们已死伤大半，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鲜血将土地染得殷红，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
“阿依古丽，你这背信弃义的恶妇，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许平怒吼着，拖着沉重却仍带着决然杀意的步伐，朝着阿依古丽冲去。
阿依古丽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倔强的神情，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就在许平的朴刀即将砍向阿依古丽之时，一道身影如鬼魅般从旁冲出，挡在了阿依古丽身前。
许平收刀不及，锋利的刀刃在那身影的手臂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瞬间涌出。
“好汉刀下留人！休伤那女子！”一声大喝响起，声音虽因受伤而略显虚弱，但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许平定睛一看，只见一位老者站在面前，他身着一件破旧却洗得干净的长袍，头发虽有些凌乱，但面容清癯，眼神中透着一股儒雅之气。
“你是何人？为何要护着这恶贯满盈的马匪头子？”许平眉头紧皱，疑惑地问道。
老者用另一只手捂住受伤的手臂，微微躬身，说道：“壮士且慢动手，容老夫一言。此为老夫女儿，虽为马匪，却也有诸多不得已之处。”
老者的话语清晰流畅，带着一股文雅的书卷气，与周围血腥残酷的厮杀场景格格不入。
许平心中一动，他放下手中的刀，却仍警惕地看着老者，说道：“好，那你便说，若说不出个所以然，今日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此时，周围的战斗还在继续，但双方似乎都因为这突发的状况而有了短暂的停顿，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边。
老者长叹一声，缓缓说道：“老夫本姓陈，阿爷曾为大周之官，官拜中书舍人，一生清正廉洁，为朝廷社稷殚精竭虑。父亲虽后来入了辽国为官，但心中始终向着大周汉庭，在任期间，也从未做出有损辽庭百姓之举。”说到此处，老者的眼中泛起一丝泪光，回忆起往昔，心中满是感慨与无奈。
“后来，朝中奸佞当道，父亲被小人构陷，说他暗中勾结大周，意图谋反。辽帝偏听偏信，将父亲下狱。我们一家老小为了躲避灾祸，不得不踏上逃亡之路。一路上，风餐露宿，受尽了苦难。”老者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微微顿了顿，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
“在逃亡途中，我们遭遇了一伙马匪的袭击。家人一路至今，只余老夫与女儿二人矣。”
“老夫与女儿好不容易逃脱，却已身无分文，流落荒野。走投无路之下，才被这股马匪收留。起初，我们只是想暂时安身，等待时机再寻出路，可后来……”老者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与悲哀。
许平静静地听着，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一些。他看着老者，问道：“既然你饱读诗书，为何不带着她远走他乡，找个安稳之地，重新开始，非要做这打家劫舍的勾当？”
老者苦笑一声，说道：“壮士有所不知，这世道混乱，我们一老一少，又身无长物，能逃到何处？况且，我们被马匪收留后，若不跟着他们行事，便会被视为异类，性命不保。但我们行事也有分寸，从未滥杀无辜，所劫财物大多也是那些为富不仁之辈。”
许平低头沉思，心中有些动摇。他想起自己一路走来，也见过不少因世道不公而家破人亡的可怜人。眼前这老者所言，似乎也并非全无道理。
“哼，说得倒是好听，你们做了这么多坏事，一句被逼无奈就能抵消吗？”李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身上也带着伤，脸上满是愤怒，“今日若放过他们，死去的兄弟们能瞑目吗？”
老者看向李明，眼中满是诚恳，说道：“这位壮士，老夫深知我们罪孽深重，不敢祈求原谅。但小姐本性善良，若壮士能网开一面，放过小姐，老夫愿以余生之力，为死去的壮士们诵经祈福，以赎我们的罪过。”
许平看了看老者，又看了看阿依古丽。阿依古丽此刻低着头，脸上已没有了之前的倔强与凶狠，或许是被老者的话触动，又或许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了一丝悔意。
“许大哥，不能放过他们，他们是马匪，手上沾满了鲜血！”许平身旁的一名手下喊道，其他还活着的兄弟也纷纷附和。
许平心中纠结万分，一方面是兄弟们的血海深仇，另一方面是老者诚恳的请求和那令人动容的身世。他握紧了拳头，内心在做着艰难的抉择。
“壮士，老夫知道你宅心仁厚。如今这天下大乱，各方势力纷争不断，受苦的都是百姓。若壮士能饶小姐一命，小姐日后定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为百姓做些好事。”老者见许平犹豫不决，再次恳切地说道。
许平抬起头，目光望向远方，夜色深沉，看不到一丝曙光。许久，他缓缓说道：“今日之事，我可以暂且放过阿依古丽，但你们必须答应我，从此解散这伙马匪，不得再为非作歹。若再让我听到你们的恶行，我定不会手下留情。”
老者听闻，立刻跪下，说道：“多谢壮士大恩，老夫替女儿和一众兄弟谢过壮士。我们定当遵守诺言，重新做人。”阿依古丽也跟着跪下，眼中满是晦色，让人看不清神采。
许平让人扶起老者，说道：“你手臂的伤不轻，先包扎一下吧。”随后，他又对李明和其他兄弟说道：“兄弟们，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我们收拾一下，准备回去吧。”
众人虽心有不甘，但见许平已经做了决定，也只能听从。
他们开始收拾战场，将死去的兄弟的尸体抬到一旁，准备带回去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