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元年正月初旬。
皇帝一行人到了应天府(今南京)。
此时,明廷下令颁布嘉靖年大统历。
朱厚熜率领应天府大小官员祭告了明孝陵,并题词“治隆唐宋,远迈汉唐”。
其实这八个字是满清时期康熙和乾隆祖孙俩说的,他只不过是直接拿过来用了。
因为他绝不允许历史再度重演……出现什么建州女真建制称帝的情况。
从明孝陵回来以后,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到行宫,反倒是以一种亲切热情的姿态接见了几个徽商和浙商率先投身下海经商的大商贾。
而后又是好酒好肉款待了他们。
不为别的,就是要薅他们的羊毛。
他已经摸清了这些人的底细。
这些人私底下不仅从事放贷业务,而且大量雇佣长工,甚至还开设了许多手工工场生产各种商品。
种种迹象表明,此地已经初步呈现出资本主义萌芽的态势。
而这些人的身份正在从封建主义商人逐渐转变为资本主义商人。
七人见到皇帝这般热情好客,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和不安,旋即面面相觑。
片刻后,其中一人率先开口问道:“陛下……您这般盛情款待,实在让我等受宠若惊。不知陛下有何事要吩咐?”
话音落下,朱厚熜仿佛对众人的反应毫不在意,他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只是轻启朱唇吐出一个字:“吃。”
见状,七人只好恭敬从命回应道:“谢陛下赐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皆已吃得饱饱的。
这时,朱厚熜终于放下手中的酒杯,清了清嗓子,直截了当地说道:“如今朝廷百废待兴,各地民生艰难,尤其是某些地区仍然饱受饥荒之苦。今日朕特意邀请诸位前来,不为其他,只为向诸位借点钱粮以赈济灾民……”
“据朕所知,自从朝廷开放海禁之后,你们的生意日益兴隆,通过下海贸易赚取了大量财富。不仅如此,朕还听闻你们私底下向民间放贷,从中牟取暴利。这些情况,朕说的没错吧?”
此言一出,七人顿时大惊失色,当即跪了下去。
他们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将自己的底细摸得如此清楚。
这是掉进猪窝里了???
但是话说回来,朝廷没钱救济灾民关我们什么事啊。
你皇帝找谁借也不能找我们借。
我们可是封建社会最没有地位的人了。
一念及此,七人有意无意地对视了一眼,而后又看了一眼四周。
只见皇帝的众多侍卫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完了,是鸿门宴……
这时,其中一个李姓的商贾小心翼翼地看着皇帝,他是这几人中的大佬,相当于现代社会的工商会会长。
片刻后,他低声开口问道:“不知陛下要借多少?”
只见朱厚熜手指伸出了一个“八”字形状。
“八万两……”
“不,是八十万两。”朱厚熜不紧不慢地说道。
八万两能干嘛……
养猪都不够!
话音落下,几人皆是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吃一顿饭而已,就借那么多钱……
你当我们下海挖金矿是吧?!
“陛下,此事着实令我等为难呐……草民手中仅有些许唐宋年间祖上传承下来的字画古玩而已……”
“若陛下您不嫌弃,草民愿将其全部敬献给您。”李会长战战兢兢地说道,头低得几乎要碰到地面。
朱厚熜斜睨了他一眼,心中冷哼一声:“哼,你还委屈上了……朕身为天下之主,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见过,岂会稀罕你那点破字画古玩。”
随后,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沉声说道:“朕最不缺的便是这字画古玩了,休要用此等物件来搪塞于朕。”
李会长一听,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连忙又磕了几个响头,颤声道:
“陛下,我等实在是拿不出更多的银子了……目前能筹集到的银两总共也就只有五十万两而已。”
朱厚熜闻言眉头一皱,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哼!历朝历代所推行的皆是重农抑商之策……自古以来,唯有朕念及尔等商人营生不易,特准你们下海经商。”
“可如今你们不思回报君恩,反倒如此吝啬,莫非是想要留下钱粮去与那倭寇相互勾结不成?!”
话毕,朱厚熜霍然起身,甩袖而去。身后众人皆噤若寒蝉,无人敢出半点声音。
待走出殿外,陆炳赶忙迎上前去,凑近后小声问道:“大哥,难道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们了吗?”
朱厚熜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陆炳,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压低声音道:“派人给朕紧紧盯住他们,一旦发现有任何异常举动,必要之时……”
说到此处,朱厚熜抬起手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而后,他又补充了一句:“算了,今夜便拿那个姓李的开刀!既然给他双赢他不要,那么他也就没有继续吃这份蛋糕的必要了。”
……
几个商贾眼见皇帝莫名离开后皆是一怔。
“会长,咱们当真要给他八十万两银子吗?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其中一人回过神来,满脸焦虑地看向李会长。
其余几个人也纷纷附和道:“是啊,会长,把这么多钱借出去,日后还能不能收得回来可不好说......”
“你们难道忘了咱们刚才说好的只给他五十万两吗?咱们的钱可不是大风刮来的,更不是他赏赐的。过些日子再派个人把钱送过去就行了。”
“好了好了,别啰嗦了,这天色也不早了,都赶紧各回各家去吧!”李会长一脸没好气地瞪着眼前这几个人,不耐烦地说道。
……
一个时辰之后。
李会长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缓缓地回到了家中。
“老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他那年轻貌美的小妾一听到动静,立刻像一只欢快的小鸟般飞奔而来,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娇嗔道:“今天一整天您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嘛?害得妾身整日里牵肠挂肚的。”
李会长爱怜地亲了亲小妾粉嫩的脸颊,但接着又皱起眉头,狠狠地咬了咬牙,骂道:“别提了行吗,真他娘的晦气!”
话毕,他不再多说什么,而是一把将怀中的女人拦腰抱起,大步流星地朝着房间走去。
入夜。
夜幕逐渐深沉,整个应天府城像是被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所覆盖。
大街小巷都点起了各式各样的灯火,或明或暗,或红或黄,远远望去犹如繁星点点,美不胜收。
此时,数道黑影如同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向着李府慢慢逼近。
李会长对此浑然不觉。
此刻,他正在屋里修剪花草。
砰!
突然之间,一道沉闷的声响打破了李府的宁静。
花还没有搞完,他人已经脑洞大开了。
半晌后,整个李府顿时陷入一片火海。
……
第二天午时。
皇帝行宫内,朱厚熜还没来得及享用午餐就看见一个侍卫走了进来开口说道:
“陛下,昨日的那几个商人求见,声称有事要面见陛下。他们还带了好几辆马车的物品。”
朱厚熜闻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朕日理万机,哪有空见他们!让他们把东西留下便是。”
既然杀鸡儆猴已经起到效果了,那还有什么必要见这些商贾。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陆炳,低声吩咐道:“走吧,咱们去朝天宫。”
……
朝天宫(南京市博物馆)始建于明洪武十七年,是明室贵族焚香祈福的地方。
现在是江南地区现存建筑等级最高、规模最大、保存为最为完整的官式古建筑群。
此时,几个“皇家社畜”正忙碌于各自手头的事务。
见到皇帝突然大驾光临后皆是微微一怔。
“难道皇帝是跑来这儿借钱的不成?”
听说昨日皇帝接见了那个徽浙商会会长以及其他商贾后,今晨便有消息传出那位会长家中竟莫名失火……
全家老小皆是葬身火海!
这其中的缘由不得而知……
稍作迟疑之后,这几个社畜如梦初醒般立刻飞奔前去迎接皇帝。
“陛下万岁!”
朱厚熜目光扫视过他们,没有丝毫遮掩之意,直截了当地说道:
“朕此次前来,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向诸位借点救济粮。”
他来这里之前已经想好了,如果这些人胆敢拒绝出借钱财……
那么他别无选择,唯有采取极端手段——灭佛灭教!
在朱厚熜眼中,无论是佛教、道教亦或是其他种种宗教信仰,本质上都无甚差异。
它们存在的唯一价值似乎仅仅只是为文化娱乐产业提供些许创作素材而已。
相比之下,真正实用且可靠的,还得是唯物主义思想。
“……”
当听到皇帝这番话后,这几个人皆是瞬间变得目瞪口呆,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
朱厚熜见状,冷哼一声,厉声开口质问道:
“怎么?平日里那些佛爷不是总将‘普度众生’挂在嘴边吗?如今面对百姓饥苦,需要你们伸出援手之时,怎的一个个都如此心胸狭隘起来!”
言罢,他直直地看着他们。
在这几位社畜之中,一个是负责前殿接待工作的,一个掌管着藏经阁的账房事宜,另外一个则专门负责收账业务。
妥妥的ATM!
那几个人面露苦涩之色,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此次究竟想要借用多少银两呢?”
朱厚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见这几人还算得上识趣,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废话,而是干脆利落地将右手直接伸了出来,摆出了一个标准的“V”字造型。
看到这个手势,那几个人先是一愣,随后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
片刻后,其中一人缓缓说道:
“陛下,我等应当能够向内帑提供总计九十万八千两白银。”
“虽说数量不算太多,但也是为了表达我们对陛下的一片赤诚忠心,所以这次就不收任何利息了。”
话音刚落,朱厚熜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
他心中暗自思忖道:“怎么滴?!你还想跟我要利息!没灭你们就不错了。”
不过,尽管心中十分不满,朱厚熜表面上却并没有表露出来。
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三日之后,务必将这些银子送到朕的手中。”
那几个人连忙躬身应诺,异口同声地说道:“请陛下放心,三日后,这些银子必定会如数送达。”
朱厚熜听后,脸上这才重新浮现出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赞道:“很好,尔等这份忠君体国之心,朕一定会牢牢铭记在心的!”
……
广东。
“汪大人,陛下手谕……”
于虎带着皇帝的手谕交给了汪鋐。
汪鋐一脸狐疑地接过手谕,缓缓展开那张黄色的绢帛,只见上面用朱红色的笔墨写着几行娟秀而又刚劲有力的小字:
“异族窥视我疆域已久,其野心昭然若揭,尤以濠镜澳(今澳门)为甚。朕特赐汝火炮六门,可视情况先以武力威慑,而后再与之谈判。切记切记!”
落款处赫然盖着一枚鲜红的玉玺大印。
汪鋐看着手谕,不禁眉头紧皱,心中暗自思忖道:“陛下怎会对佛郎机人(葡萄牙人)占据我海防之事如此清楚?难道是有人暗中禀报?亦或是陛下早已洞察一切?”
他想着想着,忽然间,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不好!上个月我曾在背地里对陛下颇有微词,莫非此事已经传入陛下耳中……”
定了定神,他转头看向身旁的于虎,却是见后者正指着那几门崭新的铜炮,朗声道:
“汪大人,此乃陛下专门赏赐你的。此外,陛下命你尽快前往相关海域布防,并将这几门火炮搬至船上安置,可有效打击来犯之敌。”
言罢,于虎把一张地图递给了他。
汪鋐闻听此言,连忙拱手朝着京城的方向高声喊道:“臣汪鋐叩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
虽然他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在内心深处却是完全不认同的。
此刻,他不以为然地暗自思忖道:
“难道我还不知道如何用兵打仗吗,还要你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家伙来教导我?!”
“再者说了,将大炮安装到晃晃悠悠的船只上固定……这是什么骚操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