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在说什么

“见过蒋大人,”沈大人率先上前一礼,“顾大人,下官办完事从城外回来,刚到衙门口,就见捕役们将人抓回来了,还有不少跟随而来的百姓,口口声声说着蒋大公子的事,想来是另有隐情。”

“小沈大人如此凑巧,今日出城,想来是有什么要案要办吧?”

蒋大人自然认得沈通判,蒋夫人也听蒋大人说起过他,此刻才默不作声,不敢出言不逊。

这位沈毅沈大人,新科状元,天子门生,一朝定榜就被指为京兆府通判,史无前例,无上殊荣,就连蒋大人,都得高看他几分。

当然了,顾望舒也让人觉得不可小觑,前科探花郎,也曾风光无限,被分派翰林院任编修,后被破格调任府衙同知,一开始所有人都羡慕他,后来见他并无升迁的迹象,再加之新科人才倍出,比较之下,顾望舒就不足为奇了。

“案件冗杂,劳蒋大人过问。”沈毅谦虚地应对,“顾大人,如今嫌犯已经抓捕归案,百姓们也声讨连连,恰好原告也来了,一应就绪,不如就此审个水落石出。”

“沈大人所言极是,”顾望舒顺着沈毅的话一锤定音,转身坐到堂上,一拍惊堂木,“升堂!”

蒋大人也坐回了堂下的椅子上,沈毅坐到一侧的案几后,高朗将蒋峰带出来,涉案人员悉数到齐,堂上开始审理这一出闹剧。

蒋峰一见到蒋大人和蒋夫人,就赶紧扑了过去:“爹!娘!”

“峰儿!”

“爹,娘,你们终于来了,这个顾望舒竟敢扣押我,爹,你赶快罢他的官!把他关进大牢!”

“住口!不可胡言乱语!”蒋大人呵斥住蒋峰。

“峰儿别怕,”蒋夫人不停地安抚着蒋峰的情绪,“我和你爹都在这儿,谁也伤害不了你。”

“肃静!”

惊堂木一响,堂上瞬间安静了,上午审案的过程,此刻又重复了一遍,审案进程也因为许五的被抓而顺利进行了下来。

“许五,李贵和张氏对你的指证,你可承认?”顾大人问。

许五畏畏缩缩地去看蒋峰,却被蒋峰的眼神瞪得更加畏惧,他磕磕绊绊地说:“小人不认得蒋大公子,更没有去找过李秀娥。”

“你说你没有去找过李秀娥,那他们二人怎么异口同声,指证是你呢?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你的长相,如何称谓?”顾大人对这种说法司空见惯,丝毫不信。

“一定是他们俩串通起来陷害小人的!大人明察啊!”许五叫嚷着。

站在一旁的讼师杨迟,见状在李贵的耳边低语一阵,然后李贵也开始叫屈。

“大人,小人亲眼看见他进了蒋府的侧门,绝对没有撒谎啊!”

李贵极力争辩,孙氏也说见到的人就是许五。

“既然如此,”顾大人略一思索说,“那就将蒋府侧门所有当值的小厮都带来,看看有没有人认识许五。”

“这不妥吧…”

蒋夫人开口意欲阻止,一边用手轻轻握着蒋峰的手,蒋峰的手紧紧抓着蒋夫人的胳膊,脸上也是表情紧绷。

“只是叫人来问话,有何不妥?”顾大人看向蒋大人,“蒋大人以为如何?”

蒋大人看了一眼蒋夫人和蒋峰,心中有了计较:“传人问话,并无不妥,既然是为了审案,老夫自当予以方便,我也希望能尽快还我儿清白。”

“大人高义!”顾大人示意高朗,高朗转身带着捕役去找人了。

不多时,守侧门的两个小厮就被带了回来,他们两人并不知道许五和蒋峰的关系,其中一人说不认识许五,另一个人说,许五每个月都会从侧门进府里两次,拿的是蒋府二公子的牌子。

“公堂之上,不可信口雌黄!你听谁胡说八道,涛儿怎么会认识他?”蒋大人下意识地看着那个下人质问。

那下人瑟缩着脖子连连发誓,称自己说得句句属实,顾大人转头示意高朗,高朗心领神会,去到了许五的身边,恰巧在许五的身上找到了一块印有蒋府标记的牌子,上面刻着一个字。

蒋大人瞬间目瞪口呆,对着许五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蒋夫人也十分惊讶,她看向自己的大儿子蒋峰,从蒋峰闪躲的眼神中,看出了几分算计。

蒋夫人心脏突突直跳,电石火光间就收敛了心神,也跟着质问许五:“你并不是蒋府的奴仆,从哪里得来的牌子?”

蒋峰眼神流转,计上心头:“大人,一定是这个狗奴才,他偷取蒋府的牌子,暗地行凶嫁祸给我!”

许五一听,这跟原来说好的不一样啊,蒋峰如此说,就是把罪责全都推到了自己的身上,这砍头的罪怎可轻易认下呢!但是这蒋大公子睚眦必报,手段阴狠,委实不好惹呀!

“不是这样的,大人!”许五辩解说:“小人手里的牌子,不是偷的,是蒋二公子给的!”

“你这恶奴,才诬陷了峰儿,现在又来陷害涛儿,真当我蒋府是泥捏的不成!”听闻许五的话,蒋大人怒火中烧。

“蒋大人息怒。”

堂上的下人和李贵张氏,都被蒋大人的怒火震慑,这时候杨迟又站了出来。

“没想到此案牵涉到了这么多人,既然先前已经叫人一一取证了,此刻不妨劳烦蒋二公子走一趟,也好当面洗刷自己的冤屈。”

“你又是何人,竟敢干涉官府办案?”蒋大人此刻正愁没有地方疏解心中怒气,这人就撞上前来。

“禀大人,在下是原告李贵请的讼师,姓杨名迟。”杨迟施施一礼,不卑不亢。

“哼,你们这些落魄书生,就会钻律法的空子,别说这场官司你们赢不了,就算是凑巧破案了,你也赚不了几个铜板吧!”

蒋夫人也是被这情形弄得云里雾里,心烦得开始无差别攻击。

倒是蒋大人没有跟一名讼师一般见识,反而听了蒋夫人的话后神情不悦,再看旁边母子二人的神情,越看越觉得其中蹊跷众多,不由得对着他们一瞪眼。

二人收敛心神,不再言语,杨迟也没有跟蒋夫人计较,淡声说道:“职责所在,不劳夫人挂心。”

此时沈毅看到堂上的情况,略一思索,直接说:“我倒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此案到现在只差临门一脚,看破在即,不如就去请一趟蒋二公子,权当是戳破歹人的阴谋,为亲兄长作证了。”

蒋大人此时也知道,这是审案正常的章程,自然不好再阻止。

孙氏已经做完证,就此被带了下去,蒋涛也很快就被找到,领进来了,他先向堂上行了礼,然后跟蒋大人,蒋夫人和蒋峰一一打过招呼。

“来者可是江涛?”顾大人问。

“正是。”江涛答。

“你可认识许五?”顾大人再问。

“认识。”江涛再答。

“涛儿,你怎么会认识他?还有你的牌子怎么会在他手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次江涛话毕,先问的反而是蒋大人。

“这…”蒋涛看了一眼许五,又看看蒋峰,支吾不语。

“蒋涛,”顾大人又开口问,“据我所知,你在城西,有一所宅院,是也不是?”

“…是。”蒋涛说。

蒋大人已经吃惊地说不出话来了,有太多的事他不知道了。

“这许五,可是你宅院中人?”

“是。”

“他的牌子来自何处?”顾大人举起手里的牌子。

蒋涛看了牌子一眼,说:“除了我近身的小厮有一块这样的牌子,大哥曾经向我讨要过一块,说是有了这块牌子,城西宅院中的人,行事方便一些。”

“二弟,你——”

“肃静!”没等蒋峰把话说完,惊堂木一响,就把他的话压了下去。

“蒋峰为何不用自己的牌子?”

“大哥说,城西的宅院,地契上写的是我的名字,下人出去办事,用我的牌子才会有用。”

“你平时都住在城西吗?”

“禀大人,我一直都是住在府里,只买这宅院时,去过一次,此后从未去过。”

“从未去过,那你买这宅院作何用处?”

“这…这宅院是大哥当初看中的,一定要买下,但是那会儿大哥手里银钱不足,就找我拼凑了一些,我念在至亲手足,说不用大哥还钱,于是大哥就将宅院记在我的名下,地契也给了我。但是我们约好,宅院还是给大哥用,不知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因为这个宅院,就是李秀娥最后去过的地方,对吗,蒋峰?”顾大人直直地看着蒋峰。

“我不知道啊,大人,我根本就没有见过李秀娥啊!”蒋峰大声辩驳,然后指向许五,“一定是他,是他假借蒋府的名声,行凶杀人!”

“冤枉啊大人!小人是签了卖身契的,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啊!小人平时都是听命行事啊!”许五也喊冤。

“就是你们!”李贵见两人推脱责任,自然不愿意,“我们亲眼所见,就是你来找的秀娥,说蒋公子要吃豆腐,叫她给送去,她去了就再也没回来,呜呜呜,不是你们害她又是谁,呜呜呜!”

李贵控诉地声泪俱下,杨迟接着他的话说:“现在已经证实,李秀娥的失踪与你们脱不了关系,蒋大公子刚刚说是许五行凶杀人,难不成早就知道,李秀娥已经死了?”

“我怎么知道!是你们说她失踪这么多天都没有找到,是被人杀了的!”蒋峰反应还挺快,“再者,说不定她是去见了哪个相好的,跟人私奔了呢!”

“你胡说!”李贵又哭又气,“我家秀娥自尊自爱,从不与外男出去,这一月来,她只新认识你一人,她就是去见了你才遭难的!”

堂上乱哄哄的,顾大人和沈大人都没有机会说话。

蒋峰心思急转,直接说了一句:“就算她是去见了蒋公子,可这蒋公子,也不一定就是我啊!”

这句话炸得堂上众人立即噤声,霎时间安静非常。

“峰儿?”蒋大人和蒋夫人惊呆了。

站在一旁的蒋涛,眼神里也充满了不可置信,瑟缩着问:“大哥,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