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摘桃子

战场上的气氛越来越压抑了起来。

路明非虽然不知道他们整出来这个玩意到底是什么，但是他知道这东西绝对不是好惹的。

他在它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相当熟悉的气息。

怎么说呢？就像是蚯蚓被砍断之后一半看另一半的感觉。

那是源自于神的气息。

难不成这些分化而来的超凡生物之间还有什么位阶之分？就像亲娘生的和后娘生的那种区别。

但是路明非明显能感觉到眼前这个被称为“猩红娜迦”的生物绝对和“神”关系匪浅，甚至有可能当年是……神的宠物之类的？

但是现在没人能给他答案。

而路明非能明显感觉到，他们依托于……或者说是通过献祭了的那个怪物最终才得以召唤出眼前的这个“神灵”，可是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个怪物毕竟就是个畸形儿还是怎么样，总之路明非能感觉到它的气息和“灵”并不十分稳固，就像是一道投影一样，就算看起来张牙舞爪相当唬人，但是实际上它属于是外强中干那一类的。

而真正让路明非提起警惕的，就是它腹中的那个紫色晶体。

它和那个晶体就像是有种天然的亲近感一样，它们的“灵”在飞速地融合并且变得更为强大。

“该死的，这东西……”路明非看了看那个被砍掉脑袋的娜迦尸体，咽了咽口水。

别管它投影不投影还是外强中干不外强中干，这可是正儿八经吞噬了完整君主级别的权柄，极有可能比老唐和康斯坦丁还强，因此更加不能掉以轻心。

忽然，他转头看到了不远处天空中悬浮着的黑色人影，不免心中也是有了些许疑惑。

“师兄，那是什么人？”路明非迅速收起了言灵，转瞬之间就来到了楚子航身边，将他给拉了起来。

“复苏。”路明非摆了个口型，没有念出声来。

楚子航站起身子，有些疑惑，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忽然多了一些体能，虽然不能支撑他再像刚刚那样爆血战斗，但是起码撤退的力气是有了。

“不知道，是敌是友暂时还看不出来。”楚子航低声说，“但是看来目的也是那个紫色晶体。”

路明非看了看身后不远处，自从猩红娜迦出现之后，刚刚昏迷在地的汤姆罗也不见了踪影，但是路明非知道他还活着，只不过是被娜迦降临时候造成的地动山摇给震飞了出去。

“师兄，校董会要的那东西……”

楚子航看了一眼仍然在沉默对峙的黑衣身影和猩红娜迦，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撤离……那份资料还在我们手里就好。”

路明非回头看了一眼，那份牛皮纸袋正在不远处的土丘上静静落着。

“从边缘处撤出战场……把汤姆罗带上，一位A级专员的损失我们还是很难承受。”楚子航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猩红娜迦身后的帕拉梅拉。

“尽快到车上去。”

路明非点点头，黄金瞳亮起，一股股气流在他身边缓缓地汇聚，“走！”随着楚子航一声低喝，他瞬间化为了残影，直接向着不远处的汤姆罗冲去。

猩红娜迦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黑衣身影，忽然，它张开了嘴，发出了一些难以听懂的音节。

如果路明非这时候在这里，就能听懂他们之间的对话，很难想象，这么个存在于印度神话中的生物居然开口说出来的是龙文。

“我们又见面了，尘。”

“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还活着，我还以为你和那位一起坠入了无边之海中。”

“我就在这里，等待了无数个千年，在你们的上空盘踞着，你们的所作所为令人作呕。”

“你一直在等待？明明已经是没有希望了吧，其他人不知道，可是尼德霍格和我知道很多事情，所以我们都知道那样的事情一旦发生根本就没有办法逆转……你还在等什么？”

巨蛇摇了摇头，在它身后几人惊恐的目光与声嘶力竭的嘶吼中，几道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丝线断裂开来。

它其实只是想摇摇头来反驳面前人的观点，没有想到顺道挣脱了那群人的手段。

“你从没有离神座那么近过，所以你根本不知道神到底是什么伟大的存在。”它说，“我亲眼见识过他的伟大力量，因此我有信心，即使他死过九千九百九十九次，那么第一万次他一定会成功。”

“我一直在等待他回来。”

黑衣人影久久沉默，随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呢？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不灭的。”

“把它交出来吧，我不想和你动手。”

“不想动手？”巨蛇抬起了头颅，像是在仰天狂笑，伴随着一阵诡异的音节。

“你怕暴露了自己，你在害怕什么？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你害怕的事情？才刚刚诞生就敢于窥探神武的寝宫和记录，就敢于勇闯大祭司的神庙的生命，居然也会有恐惧的一天？”

它收住了嘲讽，竖立着的瞳孔中眼神变得冷漠无比。

“耶梦加得，你想要干什么？”

黑衣人影没有动，但是他的衣襟开始飘扬，无形中澎湃的“灵”正在悄然汇聚于此。

“这才对。”巨蛇满意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它缓缓地开始移动身体，周围一切腾空的物体紧接着就直接落下，仿佛这里的重力在一瞬间被加大了好几十倍。

那些原本悬浮在半空中的我黑袍人此时也全都被迫匍匐在地面上，眼睁睁地看着巨蛇庞大的身躯缓缓靠近，随后被压碎进土地之中。

夜空中，月亮已经完全升起，而此时此刻，在它的左下角，一抹血腥的红色忽然出现，它像是被滴入水杯中的红墨水一般，缓缓地开始侵蚀整个月面，最终将整个月亮变为了彻底的红色。

大地开始颤抖了起来，夹杂着引擎的咆哮声，随着车声渐渐远去，黑衣人像是长出了一口气，紧接着，地面瞬间崩碎，无数的地刺与巨石瞬间弹起，直接将整条巨蛇弹起到了空中。

但是它并未失去重心，反而是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疾驰而去的帕拉梅拉，随即收回了目光。

“这样么？”蛇瞳中闪过了一丝嘲讽，“还有脸说别人没有出息，真正没出息的还得是你。”

帕拉梅拉上，路明非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巨蛇和黑衣人的战况，真可以用天崩地裂来形容。

巨蛇咆哮着射出了无数的红色光雨，将黑衣人笼罩在一派的毁灭气息与污染之中。

黑衣人反手就直接拔起了一块巨石撕成两半，直接插入了巨蛇的鳞片之中。

他们翻滚搏斗着，整个林海此时宛如真正的海洋一般缓缓地波动。

副驾驶上的楚子航已经昏迷了过去，就算是有“复苏”的效果，他的频繁爆血和极限体能战斗也将他的精神几乎压垮。

而后座上趴着的汤姆罗更是不省人事，但是好在东西没丢。

路明非开着车，想了想，关闭了自己的战术耳机，然后顺手把楚子航和汤姆罗的也关了。

他刚刚在巨蛇出现的一瞬间，猛然感受到了一股无比熟悉的气息。

白义晨，这个家伙果然没有放弃，还是选择铤而走险来凑这个热闹。

既然如此……

路明非眼睛转了转，虽然他也不知道酒德麻衣那帮人的战斗力怎么样，但是能阴他一下是一下。

也不是白义晨真有哪里招惹到路明非了，只是因为路明非真的对这个家伙有种没来由的厌恶感，简直就像是看见了蛆一样让路明非难以接受。

“麻衣小姐？那边战况怎么样？”说干就干，路明非直接给酒德麻衣打了个电话。

“战斗没有结束，对方展开了一个类似尼伯龙根的空间，我们无法观测到具体的战斗情况，但是根据战斗烈度推测，现在应该即将分出胜负。”酒德麻衣清冷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嗯。”路明非点了点头，“对了，我刚刚在战斗中感受到了一股属于白义晨的气息……我觉得以他的性格最终一定会出现在战场上，怎么样，天火可以发动吗？”

酒德麻衣沉默了一下，像是在请示什么，但是很快那边就再次传来了声音，“可以发动，路先生，经过唐先生和康斯坦丁的改进之后，天火的法定要求变得更为简易且释放者可以相对安全地释放这个言灵，我们会在白义晨出现在战场上的一瞬间发动它。”

“那很好了。”路明非答复了一句，随即挂掉了电话。

无比剧烈的爆炸。

这是言灵·永恒寂静和言灵·月之血的最终碰撞，代表了绝对毁灭和绝对扭曲的言灵在这一片空间中完全释放，狂暴的规则和被掀起的元素乱流让寻常的混血种在这里只有直接消失的命运。

风暴结束之后，巨蛇和人影身上都缓缓地渗出了些许血迹。

“没想到你居然还进步了些……这东西我记得原来根本伤不了我。”巨蛇说道。

“哦，没错，当时的我还在大祭司和大元戎的庇护下生活，不需要为生存而忧心忡忡。”黑衣人平静地说道。

“可惜了。”巨蛇将头低下了些，“我这只是一具投影而已……你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啊。”

“你并不需要这个东西，为何不愿意让给我？”黑衣人终于露出了她原先的声音，现在除了她和猩红娜迦之外根本就没有第三个生命在场。

“你错了。”娜迦摇了摇头，“我很需要……我是扭曲与污染的化身，因此“悖谬”对于我而言本身就是契合的。”

“更何况……你还不知道吧？“悖谬”本身就是从我身上分化出去的，因此这么算的话，我才是它原本的主人。”

“怎么可能？！”黑衣人明显是震惊了，她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么明显的情绪波动。

“不可能！海拉……没有对立之神，如果硬要算的话，对立面也应该是……”

“不，”娜迦打断了她的话，“你们兄妹之所以强大只是因为你们所掌握的“逻辑”是至关重要的权柄，正是因为掌握了世间万物的运行规律你们才能如此轻松地制造死亡与毁灭，而我，正是为了我平衡这一份强大至极的权柄才会被创造出来。”

娜迦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我们都已经受了伤，我还能放出来一次月之血，你还能再做到一次么？”

黑衣人没有作声，很明显，她已经没有了一战之力。

“很好。”娜迦点点头，转身驱动着庞大的身躯就准备离开。

黑衣人低垂下了眼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嗤啦！”一声血肉撕裂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畔，还没来得及等她反应，身体就已经凭借本能开始了行动。

她的身形瞬间爆退，下一瞬间她原先站立的位置就已经满是血污。

“吼！！”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响彻了天际，瞬间天空中乌云成团，雷光翻涌。

“洛欧斯？”少女摘下了兜帽，秀丽的美貌皱了皱，“不对，这是……”

一个巨大的，闪烁着雷光的手掌从地底下钻出，猩红娜迦的腹部正插着一柄巨剑，那只手握住了那把剑后，直接将娜迦的身体竖着切成了两半。

似有所感，女孩抬起头，正好看见一个眼睛中闪烁着蓝金色光芒交织的男子。

他低头看向了少女，没有任何反应，而是接着摆出一些奇怪的手势。

但是紧接着，少女就明白了他动作的意义。

他每做一个动作，那个巨人都会跟着做。

可是她原先根本就没感觉到这儿还有这么个人在这里埋伏着，甚至是她和猩红娜迦都没有意识到。

天空中高高挂着的月亮忽然变为了血红色，仿佛有一条巨蟒盘踞在上面，发出阵阵的咆哮声。

但是很快，赤红色便消解了下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阻挡着它影响现实。

被切开的娜迦身体仍然在不断地反击着巨人，但是因为已经失去了和本体的精神链接，因此它也仅仅只是凭借着本能在反击，而这对于那个巨人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它仅仅只是随手撕扯了几下，巨蛇的尸体就变成了一堆碎块。

少女皱眉看了看那个巨人，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灵”，周围的元素对她的回应也开始减弱，变得有些倦怠。

她知道今天要无功而返了。

她有点不甘心。

但是看着那个半截身子还在土里面仍然不断咆哮的巨人，也知道对方根本不会给自己再次出手的机会。

那个巨人直接在巨蛇的尸体之中挖出了那块紫色的晶体，然后将之一口吞入腹中。

正在它刚刚合拢嘴巴的刹那，忽然有吟唱龙文的声音传来，这声音不远不近，像是通过某种特殊的手段将声音传递到了这里。

而它的作用也仅仅只是为了我启动法阵而已。

“嗡——”一阵尖锐的嗡鸣声响起，这声音很短，甚至以少女的眼力也仅仅只能看到上下两个金色的法阵出现，在不到一秒钟后，一道冲天的赤红色光焰出现，直冲天际，那恐怖的威力与狂暴的元素状态居然让她也有了些许畏惧。

她知道，如果她没有龙躯的话，面对这样的攻击，恐怕一样会死在其中。

想到这里，少女直接转身，以一种极其轻盈又难以捉摸的步伐迅速地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不远处的酒德麻衣看着火光冲天而起，做了一个手势，她身后的所有战士顿时整齐地开始向后方退去。

她看了一眼远处的火光中心，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给备注为“小孩路先生”的号码发了几个字：“已完成打击，但目标应该仍然存活，并不能确定其状态。”

紧接着，她收起手机，低声念出了龙文，身体缓缓隐没入黑暗之中。

几分钟后，这里除了一地的血肉之外根本看不出开发生了什么旷日持久的大战，密林仍然如往常一样随风轻轻摇曳，仿佛刚刚的炼狱景象也不过是一场梦境而已。

只不过唯一有区别的，是城市上空忽然堆积了不少的乌云，其中雷声滚动。

铅灰色云层如汹涌的铁水浇铸在天际，层层叠叠的云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涌堆叠。

低垂的积雨云边缘垂落灰黑色的雨幡，宛如天神抖动的锁链，将天地间的光线撕扯得支离破碎。

突然，一阵剧烈的旋风掠过，卷着枯叶与沙尘在半空盘旋，树枝在狂风中发出凄厉的呜咽。

云层深处传来沉闷的雷鸣，仿佛巨兽在云涛中翻滚咆哮。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瞬间在地面炸开细密的水花，紧接着雨幕骤然倾斜，如万箭齐发般倾泻而下。

天空中骤然亮起几道刺眼的闪电，将翻滚的云团照得雪亮，转瞬即逝的光芒里，隐约可见冰雹裹着雨水砸向地面，噼啪作响，在柏油路上砸出密密麻麻的白点。狂风裹挟着暴雨和冰雹肆虐，世界陷入一片混沌，仿佛末日降临。

良久过后，泥土之中忽然翻动起来，夹杂着雨滴，缓缓地挣扎着从土中钻出来了一只手。

紧接着是另一只，这只手中还抓着一个不规则的紫色晶体。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从土中将自己完全挖了出来，他躺在地面上大口喘着粗气。

良久，他抬起右手，看着自己手中的紫色晶体，忽然笑了两声。

“嘿，最后还真是被我摘到了桃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