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一个模棱两可的动作,就引得周老夫人怒火上行,周围的仆从也都若有似无的向白知意投来异样的目光。
若是从前的白知意,现在定然是百口莫辩,含泪忍下,但现在……
白知意露出假笑。
“我计较什么?八岁的孩子都不会因为得不到注意闹脾气了。”
“更何况,表妹眼神不好,我怎么会怪她呢?”
白知意说着,忽然拍拍小酒。
“小酒,我记得哥哥给我找了个医女,回头让那医女来一趟,给燕云表妹看看眼睛。”
在场的人自然都能听的出来,这是拐弯抹角的在骂燕云瞎。
燕云眼眶一红,往周老夫人身后躲了躲。
周老夫人这时候忽然想起来白知意说的要把管家权交出来的事情了。
明德侯府是个什么德行,最清楚的就是周老夫人了。
也是自从白知意过门后,她才算是过了两个月的舒心日子。
明德侯府如今的体面还要靠着白知意。
想到那空空荡荡的库房,周老夫人到嘴边的斥责又咽了回去,只低声安抚了燕云几句。
安抚完燕云,周老夫人随口吩咐下人。
“去叫那几个婆子过来吧,齐聚一堂分说分说。”
叫一家主母与洒扫婆子分说,放在别人家那简直是把主母的面子放在地上踩。
但在这明德侯府,这场景却没有引起分毫波动。
只因所有人都觉得,白知意一介商女能够嫁入侯府,那是高攀!
白知意也没说什么,比起达到目的,这些人的看轻无足轻重。
得了周老夫人的允许后,立马有人将等在外面的四个婆子带了进来。
那四个婆子一进来,又哭又嚎的,连呼了好几遍“老夫人做主”,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有什么委屈说来便是!”
坐在首位的周老夫人一看这架势,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苍蝇。
首座的发了话,几个婆子互相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张老婆子跪行几步,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关于自己如何编排侯夫人的,她自然是轻轻略过。
只说几个人为表小姐报了几句不平被白知意听到,就要被罚出府。
白知意在一旁冷眼看着几个婆子在那颠倒黑白。
“奴才在侯府干了一辈子,没想到,没想到侯夫人才一掌家,就要奴才几个走人……”
“离了侯府,奴才去哪呀!这不是叫奴才死么!”
张婆子说着,又两眼抹泪,哭的那叫一个真心实意。
另外三个婆子也都跟着在那呜呜的哭。
四个婆子呜呜呜的哭作一团,周老夫人嫌弃的皱皱眉。
旁听的燕云忽然小碎步走了下去。
她掏出帕子,温温柔柔的给哭成一团的婆子们擦脸,丝毫不嫌弃几个婆子是下人。
“张婆子,别着急,你别着急,嫂嫂刚刚掌家,之前没经验。”
“嫂嫂有不对的地方,燕云在这替嫂嫂向诸位道个歉,请大家见谅。”
几个人几句话,就将还没说清的事情,罪责全都推到了白知意身上。
白知意心中冷笑,看周老夫人的眼神愈发冷漠。
有了燕云的安慰,几个婆子很快就止住了哭。
张婆子更是满脸感激的对燕云道:“谢表姑娘体恤。”
燕云顺势把手中的帕子塞给张婆子,故作腼腆的低下头,遮住自己眼中的嫌弃。
周老夫人看燕云眼神更加柔和了。
有了燕云的动作在前,再看看一旁垂着头默不作声的白知意。
周老夫人越发的觉得白知意没眼色。
这般想着,周老夫人不由自主就挂相了。
那几个婆子一看周老夫人撇了一眼白知意后,脸色难看,顿时都心下安定下来。
果然,周老夫人一张口就是对着白知意发难。
“儿媳,你可有话说!”
这语气,跟刚刚问几位下人话也没什么区别了。
白知意还没开口,燕云又抢话了。
“姑母,嫂嫂定然也不是故意的,您别生气。”
“你呀!”周老夫人拿手点点燕云,斜着眼看白知意,说的话意有所指。
“善心也要给值得的人,给了不值当的人,只会惹得一身骚!”
自己就是个拎不清的,还在这教育别人。
白知意对周老夫人的话只当没有听见。
倒是燕云笑眯眯的应了周老夫人的说教,小鹿眼水润润的瞅着周老夫人。
“姑母,您消消气,嫂嫂虽说是出身商贾,但总不会不明事理的~”
说到商贾两个字的时候,燕云刻意放慢语速,提醒周老夫人白知意的身份和她嫁进来的原因。
被这么一提醒,周老看白知意,更觉得哪哪都不顺眼了。
“这几个也都是侯府的老人了,哪里是什么不懂规矩的,能犯什么大事?”
“你若是嫌日子太悠闲了,就多去巡视巡视铺子,多查几遍账!”
“就这么点小事,你还能带着人闹到我这里来,真是……”
周老夫人觉得自己被气的头疼,干脆闭上眼,示意丫鬟来给自己按头,眼不见为净。
事情还不清楚怎么回事,这几个人就迫不及待的把过错往白知意身上甩。
地上的婆子们看似可怜的低着头,实则表情已经全无担忧。
老夫人的态度明显是向着她们,再加上燕云小姐的帮忙,她们已经完全不怕自己被赶出去了。
小酒恰好看到一个婆子得意的看了白知意一眼,她气的满脸通红,只恨不得立时冲出去替自家小姐分辨。
当事人白知意却是出奇的平静。
“所以婆母认为此事一定是儿媳的错,是儿媳小题大做,想要儿媳想借题发挥挑事?”
周老夫人没说话,但那表情明显是认可了白知意说的话。
“燕云表妹也觉得,此事一定是我的问题?”
燕云原打算像往常一样,安静的看戏,时不时添把火。
但此刻被点了名,也不好继续不吭声。
于是她故作为难的看看跪在地上婆子们,又看看气势凌人的白知意,低下头小声说了句:“嫂嫂,《论语》有云,‘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
“连从未学过管家的燕云表妹都觉得我管家会让人怨声载道……”
白知意叹了口气,浑身的凌厉猛的一收,声音落寞的低了下去。
“婆母,媳妇能力有限,您还是将管家权收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