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痛苦

“就算是孽种,那又怎么样?”凝碧双眼赤红,不住的在殿中找水,要将她喉间的七七草送服进去,“就算是孽种,他还是姓谷……”终于自靠近软塌之上的案几上找到一杯已经凉透的茶水,她飞奔过去,持了那茶水,一步步走向了刘太妃。

刘太妃拼命的摇着头,用手指在喉咙间抠着七七草,面上眼泪流过之处,尽是一片片五彩的斑斓,“不要,不要过来……”

凝碧狞笑着靠近刘太妃,一边又极是温柔的唤道,“娘娘,这滋味可是很好,凝碧能受,娘娘必定也是可以的。”

“不,你就看在本宫这么多年对溟翼疼爱有加,你放过我,放过我……”刘太妃不住的向后挪动着,“我都是为了森儿,你和他是没有结果的。”拼命的摇着头,流着泪,后背徒然重重一撞,她的后背倏的变得一片僵直,只因为已是退无可退。双脚在地上不住的乱动起来。

提到谷溟森,凝碧的脸色蓦地一僵,身子一顿,忽而仰头大笑起来,她笑得凄落,笑得绮丽,却在瞬间狠狠的眨落了自己眼里的泪,亦是剔除了自己眼中那一份突兀而起的怔愣,“你以为,没有了我,森就能做皇帝?你以为没有了这一层关系,皇上会考虑,立长子为皇?”冷哼一声,她端着茶盏慢慢的蹲在她的面前,满意的看着她眼中的惊慌疑惑在慢慢的滋生,“娘娘或许,从未体会过失去至爱之人却无能为力的痛苦。”凝碧双眼迷离,痴痴的看向刘太妃,似乎要从这个人的身上,看见某个人的影子。

蓦地,她猛然间回过神来,苍凉一笑,“争了这么久,争的人死情殇,娘娘还不厌倦吗?”刘太妃愣了一愣,却忽然间,从她眼中看到一抹飞掠而来的杀意,猛然间将肩膀一缩,狠狠的闭住了嘴,“唔唔……”她拼命的躲避着她伸过来的茶盏,眼中哀哀的看向凝碧,她不想死,不想这样的痛苦的死去……

“娘娘,您还是去阴曹地府,再去争吧,到时候,再看看,您争不争的过容妃,哈哈……”凝碧似疯了般的要撬开她的嘴,拼命的要将手中的茶水灌入她的口中,“张嘴,快张嘴,去争啊,争啊……”

“住手。”

“姑姑……”

猛然间,“砰”的一声巨响,随即,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凝碧的心猛地一震,持着茶盏的手不住的轻晃,瞬间已是泼出了一大半,她怔怔的转过身来,看着那个黑衣冷魅飞扬的君王,俊眉冷颜,尤其是一双眼,幽深的不可见底,一刹那间,她似是一失足,就要跌入这无底的渊际之中。

“咳咳,皇上……咳咳……”刘太妃拼命的吐着自己喉间嘴里的七七草,一边踉跄着要站起,却一时力不支撑又跌倒在地,谷溟熵并没有出手相扶的意思,只是冷冷的看着她痛苦费力的爬向了自己,一双手颤抖着抓紧了他的下衣摆,抓牢了那金色的图徽,却是死也不肯松手,“皇上,咳咳,救我,救我……”

唇边的弧度一僵,谷溟熵拢在袖中的手猛地握紧,面无表情的看着哀声连连的刘太妃一眼,眸中却忽地闪起一抹诡异到了残酷的笑容。寿阳殿的一侧阴影中,有个黑色的影子在静默了多时之后,纵身一跃,已向着宫门的方向而去。谷溟熵斜睨了那个方向一眼,冷冷一笑。

管维自谷溟熵身后缓缓走来,一双凤目只是紧紧的看定,从他们踹门进来就已经开始沉默不语的凝碧,轻轻的唤出了口,只一声,泪便从眼中流出,在倾城的脸上滑落两道完美的弧线,“姑姑……”

凝碧缓缓转身,视线在管维脸上一顿,面上现出激动的神色,却在一瞬间被她强行的按捺住,她“扑通”一声跪倒在谷溟熵面前,低垂着的头怨恨的看向痛苦哀求的刘太妃,声音之中似是带着满身的苍痍,“参见皇上。”

“皇上……”刘太妃的声音霍然间变得大声,“皇上,凝碧她竟然诈死,欺君罔上,郑婉郁定是她背后之人,皇上!”

“凝碧夫人……”谷溟熵对她的话似是听而不闻,只是喃喃的自口中吐出这一个称呼后便已是无言,他静静的看着埋首在自己面前,那个有着和自己母妃相似面容的女人,这个人,亦是自己大哥心爱之人,自己最疼爱的小弟谷溟翼的母亲,这个人,更是从小待自己如亲生儿子一般的凝碧啊,他忽地挥挥手,钱洋带着人从敞开着的门外进来,恭谨的随侍在他身侧,“送管维管大人和凝碧夫人去拢翠轩,再去将太后请到那里。”他一字一句冷冷说道,“记住,是拢翠轩中的禁苑。顺便大开宫门,迎接贵客。”唇边的一抹邪魅笑意似是一把冰翠之刀,正在不知不觉中一下一下的割着人的皮肉,人的骨髓,那么固执的想要伤人。

他此话一出,众人均是齐齐一震,刘太妃身子一抖,继而双手无力的垂落在地,眼中的欣喜和残存的一丝侥幸已然不在,她的双手蓦地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脸,无声的哭了出来。凝碧恍惚的抬头看他,却只能从他微微挑起的眉目之中,瞥见一抹如风般而过的潮湿,以及那里面,正在拼命疯长着的愤恨与冰冷,那样的阴狠眼神,不似是谷溟森的阴狠之中却还是带着一点温度,如今他的眼里,哪里还见得到,其他的东西,有的只是恨,只是愤怒,还有更多的是,是她透不过的遮挡着眼眸深处的暗海。

“夫人。”钱洋低着头站在凝碧面前,沉声道,“请夫人随下臣往拢翠轩。”呆了一呆,凝碧微笑着站了起来,起身和管维朝着屋门而去,却在临出门之时,回头深深的看向浑身抖如打筛的刘太妃,眼中一丝复杂的光彩一晃而过。

“已经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待这屋子里的人都出了去,谷溟熵冷冷看了浑自在恐惧之中的刘太妃一眼,却在霍然间,一下子跪倒在地,那样大力的膝盖叩击地面的声响,在这样寂静而又空荡荡的大殿里,更显深冷,刘太妃不住颤抖着的身子蓦地一顿,整个身子似是僵直了一般,惟有嘴唇是会动的,她的唇苍白着发着颤,却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慢慢的俯下身去,重重的,一下一下的将自己的额头叩向冰凉的地面,不顾自己帝王之尊,实在是因为恨着自己受着她的养育之恩,恨着自己竟然叫了害死自己亲生母亲的人二十多年的母妃,他的心中,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朕上跪天,下跪地,如今跪你,三跪过后,你我之间,再无恩情可言。”

刘太妃紧紧的咬住了自己的唇,一时之间,唇上已是鲜血淋漓,一滴一滴的滴落在昏暗的地面,双眼却只是惊恐的瞪的滚圆。

“不知太妃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缓缓的从地上起身,谷溟熵任自己锦绣黑袍之上尘埃满身,冷漠一笑,露出森然的白牙,“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不……”一声尖锐的嘶哑,穿透了寿阳殿,亦是穿透了正匆匆往宫里赶的刘敏之的耳,“快,再快一点。”他坐在马车之上,不住的要车夫再加快一点,然而那车速加了又加,却根本不能让他满意。最后,他索性纵身从车厢里扑了出来,夺过了车夫手中的马鞭,死命的在马屁股上抽打起来,那马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叫嚣着疯狂奔跑起来。“爷,这样不行,爷……”车夫在他旁边惨白着脸要去夺他手中的马鞭,却被他的眸子狠狠的一瞪,当即吓的再也不敢有半分的动弹。

“驾,驾……”宫门大开着,他们毫无拦阻,一路畅通的入了宫门,刘敏之略一思索,忽地皱着眉掉转了马头,直直向着拢翠轩的方向而去,车夫的脸在一路之上早就被吓得惨白,到现在也还未完全恢复过来,现如今,看到他不往太妃的寿阳殿赶,却是向着宫中别处而去,不由的急声道,“老爷,错了,寿阳殿在那个方向。”他一手焦急的指着一个方向,却冷不防被人狠狠的伸出手一推,“啊……”他惨叫一声,抱着膝在地上不住的翻滚几下,忍不住的哀嚎出声,然而等他抬眼之际,哪里还有马车和刘敏之的踪影,他不由惨叫几声,抱着膝独跳几下,犹豫着,还是慌忙向着田妃的毓秀殿而去。

“放开我,放开我啊,皇上饶命啊。”双手和脚均被束缚在宫中专行刑罚的板凳之上,刘太妃睁着双眼向着背手而立的谷溟熵拼命喊叫着什么,凝碧冷笑着看着当年那么不可一世的刘妃,如今也只是一个苍白不堪对着帝王苦苦哀求活命的老人,她看着来福凝重的脸,看着太后被人从苑华殿请了过来,两人对视间交换着各自的无奈和疑惑。太后的手被琴娘和烟翠搀着,却猛然间心中一震,身子一个踉跄,便要站立不稳,这样的一个场景,是否是像极了那年的拢翠轩禁苑,她忽然颤抖着看向冷漠以对的谷溟熵,竟是连背影都浸在入骨的悲愤之中,恍然间,似是明白他等会会做的事,心,不禁在一刹那间被冰冻的麻木不堪,再无温度心跳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