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也没有想出一个好说法圆过去,一瞬间后背见汗。
担心周延儒对自己不利。
却听见周延儒淡然说道:“下去做事吧。将这几件事情做完之后,再来见我。对了。小心魏国公府,魏国公府那小子已经准备对付你了。”
“是。”刘正答应一声,随即退了下去。
“父亲,”刚刚周奕封在一边侍立,此刻忍不住说道:“这刘正做了这么多事情,是为了养兵?”
“那是自然。”周延儒说道:“刘正从杞县到淮安,一路上连战连捷。麾下现在有四千兵马,但在我面前一字不提,欲盖弥彰。其心所在不问可知。”
“如此说来,刘正其心莫测。”周奕封说道:“我们还与他合作,岂不是会被连累?”
“怕什么,盐垦这一件事情,刘正已经铺好了路。换了他也不行。”周延儒这一件事情早就思量过了。
真以为周延儒是吃素的。
他真正对盐垦这一件事情感兴趣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能不能将刘正给换了,换自己人上。
周延儒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周延儒状元出身,从翰林院一路升上来,门生故吏是不少。但是能办事的人,并不是没有。却不多。实在是现在大明,四处冒火,有能力的大多都是当救火队员了。
要么被火给烧死。
要么就救火之后,步步高升,然后再被火烧死。如果还没有被烧死,就被崇祯下诏狱。
而盐垦看似简单,却不是一句话能办到。投入的本钱也不少。周延儒觉得自己做不划算。
另外史可法是绕不过去的。
史可法背景太硬。
史可法这些年一直在江北,是很多人共同的想法。江南很多人都竭力希望保全江南不乱。一定要安排一个自己人。
周延儒不是不能动史可法,而是动了史可法,换上来也是大体类似的人物。比如张国维。
他也不能掌控淮安。
搞盐垦,史可法这个位置,与盐运司是绕不过的,特别是史可法。
如此,刘安就撇不开。
“更何况,这年头,谁没有一点小心思。他纵然是安禄山,李林甫在一日,他就必须老老实实的一日。”
对儿子,一些话也不好说。
刘正想要揽军权,是周延儒选刘正最大的加分项。
为什么?
纵然刘正给他开出这么大的好处,在周延儒这里,也是可有可无的。
对于捞钱,周延儒是专业的。
没有刘正,他周某人就捞不到钱吗?
简直是笑话。
但是对于再次复相后的局面,周延儒最大的忧心,就是他对军中没有影响力。
这其实不是周延儒的问题,可以说是大明制度故意设计。
作为大明首辅,大明文官之首,还想对军中有影响力。你想做什么?
周延儒在中枢步步高升的同时,与军队的交际几乎为零。
但是,崇祯十四年,与崇祯四年是完全不一样的局面。
崇祯四年,天下大乱已经有苗头了。但仅仅是苗头,周延儒只需找一个合格兵部尚书就够了。
但崇祯十四年,还指望区区兵部尚书就能控制各地军头,怎么可能啊?
当务之急,外虏内寇,哪一个都非兵马不可平,军事问题已经是大明的头号问题,周延儒身为首辅,不解决这些问题是坐不稳相位的。想解决这个问题,在军中必须有自己嫡系。
没有自己的嫡系,指望下面的军头打硬仗,根本不可能。
自己的嫡系还必须能打。
刘正能够胜任吗?
周延儒不知道。
但是,作为闲棋冷子,却足够分量了。
“父亲,李林甫死后,可是安史之乱。”
周延儒看着周奕封,半晌说道:“我死后,我管他做什么?”
周奕封这才明白周延儒所言之李林甫是他自己。
连忙说道:“父亲,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延儒说道:“无妨。天下事,何由人啊。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纵然即将成为天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首辅,也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现在的大明天下,风雨飘摇,将要何去何从。
周延儒自己都看不明白。
说道:“你这几日,与刘正好好相处。我会在盐运司给你安排一个位置。你盯着盐垦之事。”
“爹,我还想进京照顾你。”
“我需要你照顾吗?”
周延儒心中已经将北京当成了龙潭虎穴。自然不愿意带着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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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正来到院子里,深吸几口气,被周延儒吓住的感觉,消散了。
一股兴奋感,反而油然而生了。
“我低估了这个时代的聪明人,高估了大明朝廷。”
低估了周延儒这等顶级人才的敏锐度。想骗他们,根本不可能。
但也高估了这些人对大明朝廷的忠心。
周延儒将这一件事情,拿出来敲打刘正,恰恰让刘正看出来。
周延儒并没有将这件事,当做大不了的事情。
刘正是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预谋造反。
这样的事情,周延儒都不在乎。
周延儒对大明朝廷或者崇祯的忠诚,可想而知。
这样的人能为大明首辅。
大明百官对大明朝廷的忠心和态度,可想而知。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史可法才是异类。
刘正之前觉得,自己当军阀的心思,是最深的秘密,绝不可告人,但实际上,不是那回事。挖大明墙角最狠的不是他。是大明的权贵们。
“我可以大胆一点,再大胆一点。”
刘正想起魏国公世子公然说,姓朱的欠他家。复社在秦淮河上,公然谈论大明国祚。与这些相比,他刘正做的才算什么事情了。
之前,刘正仅仅是从底层崩溃来看大明将亡这一件事情的。
而此刻,刘正看得更加分明。
大明四代君主,天灾人祸,已经耗尽天下人心了。
人心厌明。除却史可法这样少数死脑筋之外,很多人都在为未来做准备。
只是他们不知道是一个怎么样的未来。
刘正心中一动:“张溥,到底是一个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