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在老奴出宫前,还有一道口谕。”
任守忠来到邕王与兖王之间,“官家曾言,如果邕王与兖王今日自愿受罚,便可免去大部分笞刑。只需再受四十的臀笞,两位王爷就能回府闭门修养了。”
邕王惊叫道:“什么?还要打本王的屁股?”
兖王倒是抓住了这道口谕的重点,官家明显是气消了,想要减轻他们的惩罚,尽快平息朝中纷争。
“兄长,臀笞可比足笞轻松多了,你若是不愿意,也可以继续留在太庙,受完那一百足笞,恕小王不奉陪了。”
邕王梗着脖子,“赵泓,你想被打屁股,本王可不愿意……”
兖王无视了邕王的叫嚣,对门外的赵宗熠喊道:“景国公,能否行个方便,现在就对本王施以臀笞?”
赵宗熠同样归心似箭,虽然鞭打这两个老混蛋,让他的心里无比畅快,但终归是在浪费时间,又不能真的宰了他们,还不如早些回去潜修剑法和轻功。
“兖王殿下撑得住?晚辈自然是方便的。说起来,晚辈接了圣旨,也想尽快完成这门差事,好早点回府看看。”
兖王强行坐直了身体,“既然是这样,那便有劳了,来人!将本王抬到院内,接受刑罚。”
“是。”
在身旁服侍的兖王府随从领命后,又将自家主人给抬到了院里。
任守忠暗暗点头,不愧是兖王,确实比邕王更懂圣心,官家并不在乎什么刑罚,而是要看到他们二人的认错态度,也就是自愿接受惩罚,不得心生怨怼,臣服圣威。
“邕王殿下,你呢?是要先在此养伤,然后过几天再单独受罚?还是今日与兖王一道受罚?”
“本王……”
邕王憋屈的大声说道:“事到如今,本王还能说什么?抬抬抬!把本王也抬出去,让他把本王打死!”
任守忠笑道:“殿下说笑了,景国公知轻重、识礼数,鞭挞宗亲长辈乃是皇命难违,又怎敢屠戮宗亲?”
嘶,这话说的,怎么有些嘲讽的意味在里面?
邕王气笑,“任大官有所不知,这小子下手黑着呢,哪有半分拿我等当宗族长辈的样子?”
任守忠躬下腰,说道:“有老奴在,殿下放心。”
臀笞比足笞好熬,很难伤到骨头,兖王一声不吭地受完了四十臀笞,先一步离开了太庙。
邕王一如既往地厉声叫骂,好在顾忌到任守忠在场,骂的没有刚刚难听,只是不停询问赵宗熠的个人健康。
行刑完毕。
他还在临行前放出狠话,“赵宗熠,今日之耻,来日必还!”
等两位王爷走了,任守忠也要回宫复命。
赵宗熠与他一起走出太庙,忍不住问道:“公公,在下不解,官家为何会突然改了主意?”
任守忠在马车前停步,反问道:“国公是问官家为何饶过邕王和兖王?”
“嗯。”
赵宗熠点头。
任守忠低声回答道:“是皇后娘娘求了情,再加上曹家有变,官家不得不提前释放邕王和兖王,以稳定朝局。”
赵宗熠拱手行礼,“原来如此,多谢公公解惑。”
任守忠拍了拍赵宗熠的手臂,“国公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官家对你多有看重,不日就会再次召见。”
言罢,便在上了马车,先行离去。
……
内城,御街以西,景国公府。
赵宗熠再次回到这个充满原主童年回忆的地方,心中莫名感慨,“还是田庄舒服,这座府邸太大,空落落的,太过冷清。”
这里没人、没家具、没摆设,草木枯萎,池塘干涸,假山倒塌,能不冷清么?
呆站了许久。
身后突然传来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两辆马车与十多辆板车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停到了景国公府的大门口。
赵宗熠转身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抚摸着门口的石狮,却不敢踏入大门的门槛半步。
“兴叔?你到了?快进来。”
老管家刘兴赶紧抹掉眼泪,笑着鞠躬拱手,“少爷……哦不,老奴现在应该叫国公爷。”
赵宗熠对这座国公府没有任何执念,现在不过是换了地方住而已,他想要的不过是名正言顺的爵位罢了,倒是老管家一直想要回来,重振琅琊王府。
“兴叔,快进来吧,你且好好看看,这府邸的各处都要修缮一遍,工部的那些蠹虫只知道拆除郡王仪制,将这里弄得乱七八糟。”
刘兴老泪纵横,点头道:“好,老奴这就领着下人从角门进府。”
南侧除了府邸的正门,旁边还有一处角门,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跨过国公府的正门门槛。
而且,就算是从角门进府,老管家也不能第一个进门,因为车队里面还有两个人的身份比他更高。
他转身来到两辆马车的旁边,“魏姨娘、盛姑娘,该进府了。”
一位是国公的妾室,一位是国公的贵客,刘兴先派人将她们送进了府,然后自己再领着十几名丫鬟小厮进入,开始清扫打量杂乱破败的府邸。
不过,国公府太大了,前前后后十几个院落,原先有几百名下人尚且足够,现在只有田庄过来的十几个丫鬟小厮,难免人手不足。
刘兴很快就又出门去了,他要去牙市买些下人过来,然后还要购置新的家具摆设,请工匠回来修缮门窗、花园等处。
赵宗熠将府邸事宜都交给刘兴打理,自己则是来到了西院的客房,面见盛华兰。
“盛姑娘,请恕我背约,今日恐怕不能送你回家了。”
盛华兰的气色好了许多,大概是得知自己即将回家,所以不再是之前那份死气沉沉的模样。
“国公爷不必如此,乔迁本是一件喜事,忙碌在所难免,没关系,此地距离盛家不远,我可以自行回家。”
赵宗熠就这么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入房间。
“盛姑娘误会了,是忠勤伯爵府要被抄家了,你需要在我这里暂避几日。”
“什么!抄家?”
盛华兰惊愕失色。
赵宗熠安抚道:“姑娘放心,我已经派人知会盛家,让你的家人赶紧草拟一份和离书,想办法让袁文绍签字。只要有了这份和离书,你与盛家就能免受忠勤伯爵府的牵连。”
盛华兰呢喃,“怎会如此?忠勤伯爵府犯了何事?”
赵宗熠不禁问道:“姑娘可曾听说过邕王案?”
盛华兰似乎听人提及过,“有所耳闻,是那个当街弑杀皇室宗亲的凶案吗?”
“正是。”
赵宗熠点头。
盛华兰自言自语,“忠勤伯爵府怎么会被牵扯进邕王案?袁家一直都处在京城勋贵的边缘,迟迟无法融入,就算想要攀附邕王,怕也是不够格。”
赵宗熠说道:“不是牵扯,忠勤伯爵府是邕王案的主谋。”
盛华兰还是不愿意相信此事,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差点咬破嘴唇,“怎么可能呢?袁家世代忠良,怎会是邕王案的主谋?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赵宗熠隐晦地提醒道:“盛姑娘,官家已将此案盖棺定论,你现在只需安心等着盛家送来和离文书,便可以跟着家人回去了。”
盛华兰焦急地来到门口,蹙眉问道:“抄家之后呢?袁家是被贬为庶民?还是满门抄斩?”
赵宗熠此时近距离与盛华兰对视,对方那张艳色绝世的俏脸,让他的心情再次变得浮躁。
他默默转移视线,“盛姑娘很担心袁家?”
盛华兰嗫喏道:“我是在担心我的女儿,庄姐儿,她才五岁,如何能受得了牢狱之苦?”
赵宗熠双手背后,安慰道:“盛姑娘放心,袁家不会被满门抄斩,官家已经下旨流放袁氏男丁,将女子充入教坊司。”
他悄声又道:“届时,我会暗中赎买庄姐儿,然后想办法让她摆脱奴籍。”
盛华兰凝了凝秀眉,秀丽的眸子中带有疑虑,“多谢国公爷,但我有一事相询,还望国公爷解惑。”
“盛姑娘但问无妨。”
赵宗熠笑道。
盛华兰随即问出了心中的困惑,“国公爷为何要护我?又为何要帮盛家?家中祖父虽是探花郎,门楣却远远不及国公府显赫,再加上父亲只是五品,也没有拉拢的价值,国公爷为什么对盛家如此上心?”
赵宗熠沉默半晌。
命数之事不能暴露,只能换一种说法了。
“呃,我……对你的妹妹很有好感,有心纳为妾室,奈何一直没能打动佳人之芳心,所以才频繁示好盛家。”
如兰和明兰都是干瘦的小丫头片子,也就墨兰稍微好一些,有点身材,但依然无法与身姿丰盈的盛华兰相媲美。
“妹妹?”
盛华兰蛾眉蹙起,美目幽幽,猜测道:“父亲很是看重清流之名,不可能让如兰为妾,那就是墨兰或明兰了。墨兰也不太可能,她若是得了国公爷的垂青,早就闹得家宅尽知了。国公爷是看上了六妹妹?”
“是。”
赵宗熠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另一种想法。
明兰是身怀大命数之人,他固然想要得到,但若是论起女子魅力,还是稍大一点的华兰和墨兰稍稍更符合他的心意。
盛华兰点了点头,“六妹妹虽是庶女,平日里也是少言寡语,看上去很好欺负的模样,但其实她的心气甚高,又有老太太护着……”
她探明了赵宗熠的心之所属,自己反而轻松了下来,笑道:“国公爷若是想要求得六妹妹的芳心,大概只能以正妻之位相许,才能结下这段良缘。”
赵宗熠不免失笑道:“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三言两句就将我与你家六妹妹的婚事给定了?”
盛华兰柔声说道:“国公爷身份尊贵,若是以势强压,小小盛家如何抗衡?父亲到时候没了办法,也只能将六妹妹送入景国公府为妾,可是六妹妹性格刚强,恐难与国公爷和睦。”
赵宗熠一瞬间有些失神,角丽谯可没有盛华兰这般温柔,“此事暂且不急,希望盛姑娘回家后,可以不计前嫌,帮我美言几句。”
“那不如请国公爷先解释,为何要派人将我掳走?”
盛华兰经过这些天的冷静,还有梅儿的再三佐证,已经慢慢相信赵宗熠并非歹人,这其中是有误会的。
赵宗熠笑道:“盛姑娘终于愿意听我解释了?简单来说,盛姑娘与我的一个仇家长得十分相似,这才导致我的师叔错认,将你误绑。”
盛华兰轻声问:“就是那位叫做角丽谯的女子?”
赵宗熠尴尬地点点头,“没错,此女曾对我施以酷刑,让我久久不能忘怀,几乎成了心病,所以才会将情绪转移到了盛姑娘的身上。”
盛华兰抿了抿嘴唇,笑道:“难怪国公爷每次看到我的时候,眼神都特别可怕,就好像要杀了我一样,原来是这样。”
赵宗熠拱手,“抱歉,是我的问题。”
盛华兰微微颔首,“国公爷的歉意,我接受了,也会向家里人解释清楚,不会让六妹妹误会此事。”
“呃,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