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兄教训的是。”
赵宗熠眯着眼睛,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齐衡不免心惊,他现在还只是齐国公府的爵位继承人,而赵宗熠已经是一品国公了,双方的身份差距有些过大,岂能以高姿态去教训对方?
他补救道,“是在下失言,还望国公爷见谅。”
赵宗熠笑道:“无妨。”
他不再理会齐衡,回身对盛华兰与魏幼娘说道:“走吧,去马球场看看热闹。”
永昌伯爵府在京城的勋贵之中并不算拔尖,他们举办的马球会之所以被京城贵族趋之若鹜,是因为每次的马球会都不是普通的玩乐聚会,而是京城官宦与贵族之间的相亲大会。
马球场。
赵宗熠来此,也是为了给自己相看正妻。
他身份尊贵,是单独占用一个亭子,顾廷烨在隔壁的亭子里面与另外二人同亭不同桌,倒也离得很近。
除了主家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之外,还有两个人是单独的亭子,一个是邕王的嫡女嘉成县主,另一位是荣贵妃的妹妹荣飞燕。
说起来,这两位贵女都是奔着齐衡来的,不,应该说今天到场的大部分贵女都是奔着齐小公爷来的。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们不知道今天的这场马球会还是齐衡促成的,而齐衡办这场马球会的目的,仅仅是想见盛明兰一面。
赵宗熠坐在亭子里,饮茶观望,忽然看到了熟悉的面孔,指着那人,问身边的盛华兰,“她就是那个与你们盛家关系亲近的余家姑娘?”
盛华兰颔首,“嗯,她是余家的嫡长女,是兵部郎中余大人与亡妻所出,那边的余家二郎与余家三小姐虽然也是嫡出,却是续弦所出……”
她也听说了余家大姑娘在余府的处境,“余大姑娘并不受余大人的喜爱,自幼长在祖父祖母的身边。”
赵宗熠依稀想起来了余嫣然的身世,笑道:“她的父亲是兵部郎中?五品官?倒是与盛伯父同品同级。”
盛华兰白了赵宗熠一眼,“主君是不是还想说,余家大姑娘与六妹妹很相似?”
赵宗熠反问道:“你觉得呢?”
盛华兰摇摇头道:“不像。六妹妹是庶女,虽也母亲早故,但嫡母并没有苛责过她,而且有祖母的庇护,下人也不敢看轻了她。再加上性格要强,看似处处忍让,实则明哲保身,非常有自己的主意,也算过得下去。”
“但余家大姑娘就不一样了,余太师将她保护得太好了,让她的性格有些懦弱可欺,妾身听闻,就连余府的下人都敢欺负她这个嫡长女。”
魏幼娘替赵宗熠斟酒,“郎君,余家大姑娘绣品天下一绝,脾气又好,哪位公子若是娶了她,倒是好福气。”
不愧是擅长洞察人心的魏行首,这么快就看出了赵宗熠的心思。
赵宗熠不禁感叹道:“她这样的性子,若是不能嫁给一位宠她一生一世的郎君,只怕是余生凄惨。”
不过,余嫣然最后远离京城,好像还真嫁给了这么一位疼她爱她的夫君,就是年纪稍大,还是个瘸腿。
盛华兰与魏幼娘都知道,赵宗熠想要寻到一位看得过眼的正妻娘子,以此退掉曹家的婚事。
华兰提醒道:“主君,余家已是日薄西山,余老太师即将致仕,余大人又在朝堂毫无建树,等余老太师告老之后,他的这个兵部郎中的位置恐怕也保不住了,与如日中天的曹家是天差地别,对主君没有任何助力。”
赵宗熠放下酒杯,笑道:“我如今已经有了足够的底牌,只需韬光养晦,无需再用结亲的方式去寻找盟友,余家大姑娘的这种情况正合我意。”
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你刚刚也说了,余老太师即将告老还乡,倘若他在告老那天向官家提及此事,或能求得恩典,我也就不用将酒方献上去了。”
魏幼娘笑道:“是极,余家大姑娘与我们都有些情分,如果她真的嫁到了国公府,不仅没人敢欺负她,我们也不用担心主母苛责了。”
赵宗熠侧目看去,“你和余家大姑娘也认识?”
魏幼娘点头道:“盛姐姐刚刚说的对,余家大姑娘的性子有些逆来顺受了,即便是奴家这样的贱籍……嗯,当初奴家还在广云台之时,曾邀请她去茶楼会面,请教绣艺,她非但没有看轻奴家,亦是知无不言,极好相处。”
华兰柔声问道:“如果主君真有这样的心思,妾身去问问余家妹妹?看她的家里是否给她定下了亲事?”
赵宗熠稍稍思量了片刻,余嫣然好像真的非常适合作为正妻,不仅可以调和华兰与幼娘两个偏强势的妾室,还能间接攻略明兰,而且这个温柔善良的可怜女子也莫名激起了他的保护欲。
算不算,一举三得?
“去吧,帮我问问。”
“是,那妾身去了。”
华兰扶着翠蝉的手臂,站了起来,走出凉亭后,径直找上了余嫣然。
余嫣然对盛华兰这位大姐姐还有些印象,但二人几乎没有说过话,毕竟华兰在她九岁的时候就出阁了。
“盛家大姑娘,哦不,见过盛姨娘……”
她面露窘迫,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盛华兰,感觉叫什么都是错的。
盛华兰轻笑道:“余家妹妹与六妹妹亲厚,便与她一起叫我大姐姐吧。”
余嫣然福身行礼,“大姐姐。”
盛华兰看她牵着马刚到不久,便陪着她去马厩拴马,然后有意无意的问道。
“余家妹妹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了吧?家中是否已有安排?”
余嫣然与盛明兰是至交好友,二人没少偷偷帮衬对方应付家中的刁难,从明兰的口中得知,除了盛家老太太,就属华兰对她最好了,所以余嫣然对盛华兰也是天生信任。
“没有,祖父最近很忙,祖母虽有帮我相看,但大多不如意。”
少女都没意识到,自己绝口不提父亲和继母,似乎默认了,只有祖父祖母关心她的婚事。
盛华兰酝酿了片刻,“余家妹妹,我……”
“大姐姐!嫣然!”
有人在唤她们,转头看过去,是盛明兰小跑着过来了。
“明兰!”
余嫣然迎了几步,双方很有默契地张开双臂,抱在了一起。
二女分开后,明兰向华兰见礼,“大姐姐也在这里?母亲她们也来了,大姐姐要不要去见见?”
盛华兰欲言又止,遥遥看向亭子里的赵宗熠,对方似乎猜到了她的处境,默默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
赵宗熠刚刚已经瞧见了盛家人的进场,也看到了盛明兰奔向华兰与余嫣然的一幕,所以大概知道盛华兰的意思。
盛华兰向明兰点点头,“好,六妹妹留在这里陪余家妹妹说说话,我先去看望母亲。”
明兰和余嫣然目送盛华兰离开,然后两姐妹开始散步聊天,倾诉各自的苦恼之事。
她们没聊多久,马球场的这一轮胜负出来了,余嫣然同父异母的妹妹余嫣红夺得了此次的彩头,一只白玉手镯。
紧接着,下一个彩头被下人端了上来,“下一局彩头,九转累丝金簪一枚!”
那彩头从姐妹二人的面前路过,余嫣然瞬间变了脸色,伸手拦下端着托盘的丫鬟,将金簪拿在手里反复确认。
在丫鬟的催促下,她念念不舍地将金簪放回了托盘,痴痴地看着那名丫鬟将金簪摆到了展台上。
明兰看到小姐妹的眼眶已经溢满了泪水,担心的问道:“嫣然,怎么了?”
余嫣然忍着哭腔,回答道:“那是我亡母的遗物,上面还刻着我的名字,前些年突然不见了,怎么找都没找到。”
明兰心疼地握住小姐妹的手,“怎么会这样?”
余嫣然哽咽道:“数年前,我跟着父亲外任,屋里就经常丢东西,找也找不到,查也查不到,母亲留给我的首饰已经没有几件了。”
她攥紧明兰的手,似乎下定了决心,“明兰,这发簪,我今天一定要拿到。”
不远处,余嫣红也看中了这枚金簪,决定再打一局,再赢一个彩头。
盛明兰却问余嫣然,“你和谁一起打球呢?”
马球一般是二人一组,场中一般有四到六组竞争,众人骑马以球杖将马球击入球门算是得分,一炷香后,得分最高者便算此轮获胜,能获得当前的彩头。
但组队的都是一男一女,也就是说余嫣然想要上场竞争,还缺少一位男伴。
余嫣然也没有什么朋友与人脉,思来想去,只想到了与明兰一起来了马球会的盛家三郎。
“明兰,你三哥哥呢?”
另一边。
长枫还是个有眼力见的,刚到马球会,就屁颠屁颠地找上了赵宗熠,又把顾廷烨也拉来了这间亭子里,三人开始把酒言欢。
赵宗熠调侃道:“顾兄,可惜了,张家姑娘今天没有来,否则本国公一定为你保媒。”
长枫愣了愣,好奇的看向顾廷烨,“顾二哥,什么张家姑娘?我怎么不知道你的好事将近啊?”
“国公爷在开玩笑,你千万别到处乱说,听到了吗?”
顾廷烨先是叮嘱盛长枫。
“哦。”盛长枫点点头,不再说话,默默喝起了酒。
随后,顾廷烨又回答赵宗熠,“国公爷,英国公就这么一个女儿,门槛早就被人踏烂了,京城之内想要巴结张家的人还少么?张家姑娘怎会屈尊来这马球会抛头露面?”
而且他仔细想过了,张家姑娘是个要强的,未必会容忍曼娘和他的子女,所以还是罢了吧。
“国公爷,你还是别撮合我与张家了,以免结亲不成,反成仇敌。”
赵宗熠去了一趟现代世界,在有了更强的底牌之后,张家的兵权已经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但也不是说张家就对他没用了,如果能得到张家的助力更好,所以还是得争取一下。
“你不行?那你们觉得长柏兄如何?”
盛长枫咽下酒水,“国公爷,兄长已经与海家的嫡次女定亲了。”
赵宗熠皱眉,“这么快?”
盛长枫又饮了一杯,心情似乎不佳,“能不快吗?本来就说好了的,结果兄长又考中了探花,海家那边就更急了,下个月就要成亲了。”
他对盛长柏与海家这门婚事没意见,只是羡慕盛长柏能高中探花,光宗耀祖,而他却在今科落榜,受尽了家人的白眼。
赵宗熠摸了摸下巴,他的身边好像已经没有合适的人选了,长枫是小门庶子,张家不可能将宝贝独女嫁给他。
其他……也没了呀,能让他信任的人就只有这么几个。
盛长枫借着酒劲儿,壮着胆子说道:“国公爷,听闻你给顾二哥洗去了冤屈,让他可以在下次春闱再考,还在官家那儿求了恩典,点了我兄长为探花郎?那下次我春闱,你能不能也帮帮我?论起来,我也要唤你一声姐夫不是?”
赵宗熠失笑道:“放心吧,长枫,姐夫是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盛长枫欣喜若狂,连忙敬酒。
“三哥哥!国公爷好,二叔好。”
盛明兰冲了进来,向赵宗熠和顾廷烨福身行礼后,一把拉起了盛长枫,“三哥哥,有件事情需要你的帮忙。”
“什么忙啊?我这……国公爷,顾二哥,我马上回来!”
盛长枫不情不愿地被明兰给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