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意外?分清主次

行至半途,马车猛然一震,似陷入坑洼,贾琏虽稳住了身形,但紧接着,马车“咔嚓”一声,从中间断裂。

坐在后半部的贾琏不由自主地向前冲去,若非林祥与一名护卫及时阻拦,他怕是要以头撞地,栽倒在裂开的马车底座上。

所幸有惊无险,只是他的左肩撞上了马车壁,而那名护卫则被他的头实实在在撞中胸口,从对方倒吸冷气的表情判断,恐怕已淤青一片。

车夫在外惊慌失措,高呼:“少爷,马车坏了,您可安好?”

另一名随车护卫掀开帘子查看,见林祥与贾琏均无大碍,方才放心。

贾琏活动着手臂:“我无恙。”

说着,他从裂成两半的马车中爬出,望着眼前残破的马车,面色阴沉:“这是何故?”

车夫仍是一脸惶恐:“小的也不知晓啊,这马车出门前我检查过,明明是好的,莫非是内里被虫蛀了?”

他凑近断裂处细看,脸色煞白,跪下请罪:“确是被蚁蛀所致,是小的失职,未能发现,请少爷责罚……”

贾琏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同行的两名护卫,心中暗自庆幸。一是庆幸自己警觉,带了他们同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二是庆幸自己提前出发,即便马车损坏,也不至耽误考试。

他看向受伤并与车夫同坐前室的护卫:“将他看管起来,待我考完试再细细盘问,切记,这期间任何人不得接触他!”

那护卫强压下怒意,恭敬应命。

贾琏已非懵懂少年,他即将议亲,不久便将成家立业,成为真正的男子汉。别的不提,此番前往云常县的十数名护卫已被他牢牢笼络,唯他马首是瞻。

这多半要归功于林祥从云常县返京途中的精明买卖,为他提供了收服人心的资金。

望着护卫将人绑走,贾琏转向林祥,苦笑:“你没事吧?”

林祥答:“我无碍。”

贾琏不禁叹息:“上车前我曾有过此等预感,却又心存侥幸。”

事实证明,他的一次次侥幸心理皆以失败告终。

林祥却感欣慰,只要他有所防备便是好的,至于其他,还需慢慢来。

毕竟他仍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自幼生活在温室之中,要求不宜过高。

贾琏整理思绪,迈步前行:“罢了,我不再多想,眼下最重要的是县试。”他深知轻重缓急。

林祥微微侧首,目光落在他沉稳的眉宇间,心中暗自将他此次可能成功的几率从五成悄然提升至六成。“我静待你的佳音。”

县试共设四关,首战尤为关键,因它决定着后续能否继续参与。此役,贾琏顺利过关。

四场考试结束后,贾琏得以暂时松口气,接下来便是等待放榜。

若名落孙山,则需打道回府,待下次再战;若侥幸上榜,则四月府试在望,他尚有月余时间筹备。

在等待榜单的同时,贾琏打算整顿祖宅人手。

此乃荣国府根基所在,他身为长房长子,未来这里将归他所有,岂能容它成为需时刻提防的龙潭虎穴?

他首先着手审问马车夫。然而,事情并不顺利,马车夫一口咬定只是失职,并无其他隐情。

至于那拉肚子的护卫,众人皆食厨房之食无恙,唯独他不适,想来是夜晚贪凉所致。

贾琏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将这些刁奴发卖,无奈卖身契不在他手。

金彩作为祖母的心腹,他这个小辈平日还需笑脸相迎,更别提发卖了。若惹怒祖母,扣上不孝之名,他便前途尽毁。...

况且,此事真是金彩所为吗?他乃祖母之人,祖母怎会不希望他上进?

贾琏对此持怀疑态度,更倾向于认为是祖宅中其他人所为,金彩或有失职之嫌。

不对金彩动手,其他人便好办多了,毕竟他才是主子。

下人办事不力,虽无法发卖,但处罚总可以吧?

同时,他已将告状信快马加鞭送往京城,分别呈给史氏与贾赦。

虽无确凿证据,但这两件事怎能不让人心生疑虑?

然而,对于最终结果,贾琏心中已有预料。刁奴办事不力,自然该罚,至于其他?只怕会不了了之。

在贾琏的信抵达之前,金彩的信已先一步送至史氏手中。

金彩得知琏二少爷有护卫拉肚子时并未在意,但当得知考试当日马车出事,琏二少爷受轻伤,马车夫被押,他便知大事不妙,连忙写信向国公夫人详述琏二少爷金陵之行。

他敢对天发誓,自己清白无辜,未曾插手此事。顶多就是收了些小恩小惠,对某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此次乃下人办事不力,该罚,无需琏二少爷开口,他也会主动向主子汇报。

史氏阅毕金彩来信,脸色瞬间阴沉。琏儿自抵金陵便深居简出,拒用祖宅人手,这不符合他的性格……难道在此之前她已出手,才导致琏儿如此戒备?

愚妇!真是愚不可及!

琏儿有出息,日后兄弟相互扶持方能走得更远!她却只想着自己儿子出人头地!

她当初怎就给老二娶了这么个媳妇?史氏强压怒火:“传二太太来见。”

王氏闻讯,手中佛珠紧握。她已收到信件,知晓事情未成,贾琏已考完县试,结果尚未揭晓。

虽感遗憾,但她并不焦急。没有证据,贾琏的不幸只是巧合,与她何干?

她进入贾府已历数载,曾为老国公尽孝,为贾家诞下两子一女,且其兄长在京中身居节度使高位,绝非随意可让人诋毁之辈。

正因如此,她心中无所畏惧。

史氏岂能看不出她的姿态,不禁被气乐了。

掌家太太当得久了,真以为荣国府由她一手遮天了吗?

“昨夜我梦中见老国公,他心系政儿。二房太太,你且替二郎抄写几卷《孝经》,抄毕交我,我于佛堂焚化予他。你手头事务且先搁置,由大房太太与珠儿媳妇共理。”言罢,便有人奉上数册白页,那厚度,不识字的王二太太怕是要抄上数月之久。

王二太太面色瞬间铁青。

让她抄书?

她所抄之书岂能入目?

烧予老国公,这是尽孝还是折磨?

分明是她故意为之,意在惩戒!

无奈她身为儿媳,一个“孝”字便将她压得死死的。

王氏只得咬牙切齿地应承下来。

待她离去,史氏怒摔茶盏:“真是不知好歹!”

琏儿也已修书给长子,那长子愈发肆无忌惮,万一怒火中烧闹将起来,岂不成了笑柄?荣国府颜面何存!

罢了,罢了,还是我这把老骨头亲自出马吧。

“上热茶,再去请大老爷来。”

她这一声令下,屋内自茶盏落地后的死寂方被打破。

贾赦怒气冲冲而来,离去时虽怒气已消,却神色萎靡。

虽从老太太处得了不少宝物,但心中怨气未消,难以欢颜。

王氏闻听老太太私库开启,贾赦满载而归,脸色顿时阴沉。

她早将老太太的私房视为二房囊中物,此番外流,如同割肉之痛,只得咬牙提笔,临摹抄书。

周瑞家的在一旁旁观,欲代劳,王氏冷笑:“老太太是要查验的,若由你们代笔,她定会令我颜面扫地。”

她自身颜面倒也罢了,总得为珠儿、元春他们考量。

否则她早已下令他人代劳。

周瑞家的故作无奈,叹道:“那太太,接下来咱们……”

王氏沉默抄写良久,方启口:“暂且按兵不动,琏二能否通过县试尚是未知。”

周瑞家的心中一松:“我也正有此意,二少爷历经此番波折,考试定难专心,加之他平日学业平平,通过县试希望渺茫。”

此言正合王氏心意,她轻叹一声:“只可惜金陵那边的人手。”

金陵乃老太太势力范围,她费尽心机才安插数人,如今恐将被老太太一并拔除。

周瑞家的安慰道:“只要最终目的达成,这些损失也算值得。”

此言在理。

她并非有意一直压制贾琏,只是珠儿尚未考取进士,贾家目前无需再添一位读书种子。

贾赦对贾琏此次也不抱希望,信中提及他肩部受伤,能完成考试已属不易,更别提名列前茅。然而未过多久,接到急信的贾赦大喜过望:“好小子!竟过了!”

他在书房内朗声大笑,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王二太太,她房中瓷器已尽数更换——

?贾琏成功通过了县试,尽管名次不甚理想,但终究是迈过了这道门槛,赢得了四月府试的入场券。

瞧见榜单上自己的名字,贾琏欣喜若狂,立刻修书一封回家报捷。

他意图借此提升自己的家庭地位,故而即便深知若府试失利,仍将一无所获,他也刻意在信中浓墨重彩地描绘了自己的侥幸与不甘——若非那些突如其来的变故,他定能取得更佳成绩!

所幸他根基扎实,即便发挥略有失常,也幸运地榜上有名。

然而,这份喜悦之余,他心中却不禁泛起阵阵后怕,担忧未来是否还会有更多的意外等着他,因此心绪难安……这番言辞,无疑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府试埋下伏笔:若成功,自是皆大欢喜;若失败,那绝非他之过,而是意外使然!

书信往来间,待京城的回信抵达金陵时,贾琏已完成了府试的考验,正焦急地等待着放榜的日子。

正如他所料,老太太已将祖宅中厨房与马车房的人手全部更换,并从庄上挑选了新人补充。

为奖励他通过县试,老太太还特意赐给他两件价值不菲的玉如意,既是对他的嘉奖,也是对他之前所受惊吓的补偿。

这同时也意味着,那段风波已然平息。

贾琏坦然接受了这一切,心境比预想中更为平和。

他甚至开始琢磨,若府试也能顺利通过,家中是否还会有更多的奖赏等着他?

若能成功,他在家中的地位必将更加稳固,待返回京城,大老爷想必也会赐予他不少珍宝。

他渴望财富,因此打算回京后向大老爷提出,将那些护卫划归他麾下。

他深知要养得起这些人,才能提出这样的要求。

此前他虽有此念,却未曾表露,生怕遭人非议,说他不务正业。如今考试已毕,他深知表哥绝不会将他的赚钱之举视为不务正业。

“你觉得我该如何是好?”他向林祥请教。

林祥答道:“你家不是不许私自置产吗?况且你还未成家。”

若已成家,或许还能以娘子嫁妆之名行事。

这一点贾琏早已考量过,一旦被发现,财产多半会被没收,且定会有人暗中监视,难以完全隐瞒。

“那放到你名下如何?”他试探着问。

“我不行。”林祥断然拒绝。

贾琏这才恍然大悟,的确不能放在表哥名下,他未来是要步入仕途的。他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又问:“那你的生意是放在谁名下?”

“家中可靠的下人。”林祥回答。

卖身契在手,一旦发现不妥,收回一切易如反掌。

贾琏陷入沉思,他身边从小跟随的仆从虽多,但如今想来,他们真正效忠的并非是他。

他竟无人可托。

贾琏苦笑一声,随即振作精神。无妨,从现在开始培养也不迟。

他回京后定要更换一批人手,但换谁呢?从外头买?

这样或许能避免他们有其他主子,但能否用得上却是个未知数。

贾府下人关系错综复杂,外来者难以立足。

或许该向大老爷要人?

他应该会答应吧?

贾琏此刻对府试的结果更加忐忑不安。若通过,大老爷或许不会计较;若失败,那便难以预料了。

在无尽的焦虑中,他终于迎来了结果——他成功了!

他成为了童生!这段时日的艰辛终于得到了回报!

在科举的征途上,他终是踏入门槛,自此可昂首自称读书人矣!

贾琏的眼眶泛起了红晕。

林祥佯装未见,“琏二弟,预祝你明年院试更上一层楼。”

贾琏使劲眨了眨眼,笑出了声,“你就不能让我多沉浸一会儿在喜悦中吗?”一想到即将到来的院试,他的笑容便淡了几分,对于院试,他实则心中无底,此次府试他已是吊车尾,若非运气使然,险些名落孙山。

林祥轻拍他的肩头,“我是怕你喜极而泣。”

贾琏哈哈一笑,“若是中了进士,我再来考虑这事儿也不迟。”

“啪啪啪啪——”

贾家府邸鞭炮齐鸣,贺喜之人络绎不绝,此番来访者态度较之往昔热络许多,贾琏笑得脸颊僵硬,却丝毫不觉疲惫,这分明是“甘之如饴”的负担嘛!

来宾所赠之礼让贾琏眼热不已,只可惜这些都要归入公库,他唯有饱览一番,愈发渴望能自食其力。

返京前夕,林祥邀贾琏同往城外寺庙还愿。

贾琏对此感动万分:“表哥,日后你有何需求,尽管吩咐!”

林祥微微一笑,“好,将来你商道上遇难题,书信一封与我。”心中略感歉疚,却也只是一丝罢了。

寺庙方丈对林祥记忆犹新,见他再来,亲自出迎:“林施主,又见面了。”

林祥回道:“是啊,曾在此地向佛许愿,若表哥得中便带他前来还愿,如今他已高中,自然要来践约。”

方丈和蔼地望向贾琏:“恭喜这位施主。”

一番寒暄后,方丈离去,却遣一小僧随行,名曰引路,实则监视。

贾琏未曾察觉异样,他们慷慨布施,方丈热情相待,岂不合理?

焚香已毕,林祥提议附近漫步,贾琏欣然应允。

此庙非同寻常。

林祥初访时便已察觉。

其一,寺庙选址偏僻,远离村落,仅邻官道,知晓者寥寥,附近两村甚至有人不知其存在。

或许因名声不显,但他们对香火之资何以如此淡泊?若真如此,庙中何以藏有诸多珍宝?

这些珍宝皆需金银购置。

财源何处?

那位医术高超却常不在寺的大师?

显然不足,必有他途。

再者,林祥上次来访时,偶然撞见一僧人在后山习武,僧人未曾发现他,沉浸于个人世界,面露仇恨之色,

将周遭空气视作仇敌,

招招致命——此人定曾见血。

旁侧还有其他僧人静默旁观,

面露理解之色,

待那僧人发泄完毕,众人又恢复了一副慈悲面孔。

寺庙道观,人员复杂,确是各种隐秘交易的理想掩护之地,此庙中之人,会是林祥所寻之人吗?

他寄给贾敏与黛玉的画像已得回音,确认那赠药予薛宝钗的神秘高人,正是昔日闯入林家劝黛玉出家的癞头和尚。

为此,林祥特地拜访薛家族长,告知此事。族长闻听那高人竟是通缉之身,大惊失色,若非女儿服药后确有奇效,几乎要将那药弃之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