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崩塌的烟尘在月光下渐渐沉淀,青金石粉随着夜风旋成细小的光涡。
罗羽屈指抹去锁骨下方渗出的黑血,阴阳鱼印记在皮肤下忽明忽暗地游动。
王瑶的照影绫碎片还缠在他腕间,残留的灵力像蛛网般粘着噬魂晶核躁动的能量。
“灵族的蝶踪符需要元婴精血温养三日。“苏浅将冰魄簪插回发间,指尖悬着的冰蓝色符咒映亮她苍白的脸,“但孙长老的暗桩今晚就会传递情报。“
西南方的血色薄雾中传来锁链拖曳声。
罗羽将染血的衣襟扯开,露出心口处纠缠的金色道纹与黑雾:“用我的血。“在苏浅惊愕的目光中,他并指如刀划过胸膛,三十六道镇压噬魂之力的禁制骤然浮现,“至尊骨能净化邪祟,两个时辰足矣。“
王瑶突然按住苏瑶画符的手:“追踪符沾染噬魂气息会被察觉。“她扯下颈间挂着的水晶铃铛,铃芯里沉睡的星砂簌簌落在符纸上,“用我的本命星辉作引,即便元婴修士也难窥破。“
子时三刻,废弃的赤蛟营地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苏浅伏在断龙石后,看着孙长老的心腹周执事捏碎传送玉符。
当血影宗密使从虚空裂缝踏出的瞬间,她腕间的冰魄镯突然泛起青芒——这是王瑶在三十里外启动惑心阵的讯号。
“道友来迟了。“周执事抛出一枚刻着联军布防图的玉简,黑袍密使袖中钻出三条噬灵虫,“李掌门要的龙脉封印盘呢?“
暗处的苏浅瞳孔微缩。
她认得那些在修士识海产卵的魔虫,更震惊于对方竟知晓龙脉核心所在。
当密使掏出血色阵盘时,冰魄镯骤然炸开七枚冰锥,王瑶的照影绫残片化作漫天金蝶扑向噬灵虫。
“留活口!“苏浅的冰魄簪已刺穿周执事丹田,却见密使天灵盖突然裂开,钻出只生着人脸的蛊虫。
王瑶的星辉锁链晚了一步,蛊虫在消散前嘶声道:“九幽台...祭品...“
黎明时分,罗羽站在观星台边缘,掌心悬浮着从密使身上剥离的记忆碎片。
血色阵盘上的古老图腾与他心口封印共鸣,至尊骨的金芒在经脉中寸寸绞杀试图反扑的黑雾。
“血影宗要的根本不是我的命。“他碾碎记忆碎片,看着黑灰在空中拼出半幅幽冥地脉图,“他们想用联军精血激活青铜棺椁,释放被初代至尊骨镇压的幽冥之主。“
王瑶的星辉罗盘突然发出尖啸,卦象显示三股阴煞之气正逼近粮草营。
苏浅将染血的密信拍在案上,那是用修士心头血写的契约:“孙长老以三百童男童女为聘,请血影宗在总攻时倒戈。“
晨光照亮罗羽侧脸时,他心口的阴阳鱼突然逆旋。
噬魂之力凝成的黑龙盘踞在至尊骨上,吐出团包裹着联军叛徒名单的黑焰。
当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他弹指将名单焚成灰烬:“传令各营,三日后举行战前祭旗大典。“
校场点兵鼓响起时,苏浅看见罗羽的影子里隐约游动着双色流光。
王瑶默默将本命星砂掺入阵旗,她知道当祭旗的狼烟升起,那些藏在暗处的毒蛇终将按捺不住。
西南天际划过血色流星,九幽台方向的阴气浓得能滴出水来。
罗羽摩挲着突然发烫的阴阳鱼印记,青铜锁链的震动正从地脉深处传来。
在他脚边,被替换过的祭旗阵图正散发着与血影宗阵盘同源的幽光。
祭旗大典前夜的风裹着血腥气,罗羽站在沙盘前凝视代表九幽台的赤色标记。
青铜灯盏里的鲛人脂突然爆出火星,在他手背烫出焦痕——这盏取自东海秘境的法器,唯有邪祟靠近才会示警。
“各营将领已到齐。“赵师兄掀开帐帘时,腰间新得的玄铁令牌与战甲相撞,发出金石之音。
这位素来豪爽的汉子此刻绷紧下颌,白日接管孙长老麾下三千剑卫时,他在那些修士眼中看到的不甘比预料中更甚。
王瑶将星辉凝成的沙漏倒扣在案几上,细碎光尘勾勒出三更天的星象:“子时三刻,西南巽位有血光。“她指尖轻点沙漏表面,星辰投影在帐中交织成联军布防图,“若有人要传讯,定会选在月掩天狼星之时。“
苏浅正欲开口,帐外突然传来灵驹嘶鸣。
她袖中冰魄簪自发悬空,在罗羽肩头投下寸许寒芒——这是半月前两人在龙渊设下的警示秘术,意味着有修士携带噬魂晶核靠近帅帐。
“诸位久候。“罗羽拂袖震散星辰投影,掌心阴阳鱼印记亮起时,三十六枚阵旗自地脉破土而出,将整座帅帐笼罩在隔绝天机的结界中。
他指尖轻叩沙盘边缘,青铜锁链的虚影在九幽台标记上若隐若现:“明日总攻,需借诸君本命法宝镇压阵眼。“
李掌门抚须的手顿了顿,茶盏中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暗潮:“统帅要动用龙脉禁制?“这位老谋深算的修士突然咳嗽起来,袖口滑落的铜钱恰巧落在标注粮草营的位置,“老朽的龟甲盾前日被噬灵虫所伤,恐难当大任。“
帐中响起细碎的议论声,直到赵师兄的玄铁令牌重重砸在案几上。
镶嵌在令牌中央的留影石突然投射出画面:两个时辰前,孙长老的心腹在粮草营西南角埋下三枚噬魂钉。
留影中的修士转身时,腰间赫然挂着李掌门的亲传玉珏。
“本帅记得...“罗羽伸手按住即将暴起的赵师兄,阴阳鱼印记顺着他的手臂游入沙盘,“李掌门的独门遁术需配合龟甲盾施展。“沙盘上的粮草营标记突然裂开,露出底下真实的沙土——三枚冒着黑气的噬魂钉正被至尊骨的金芒寸寸碾碎。
王瑶的星辉悄无声息缠住李掌门脚踝,苏浅的冰魄簪已抵在他后心。
帐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赵师兄的亲卫拖着个浑身缠满锁灵链的修士进来。
那人左脸爬满血色咒文,正是本该被囚禁在玄冰狱的孙长老。
“好个偷天换日!“苏浅突然轻笑,冰魄簪挑开李掌门的衣襟,露出心口处与孙长老如出一辙的血色咒文,“血影宗的移魂咒印,看来两位共用过同一鼎炼魂炉?“
罗羽抬手虚按,至尊骨威压如潮水漫过帅帐。
李掌门袖中窜出的噬灵虫尚未触及阵旗,就被王瑶的星辉烧成灰烬。
赵师兄的玄铁令牌突然暴涨三丈,将欲施展血遁的孙长老拍进地脉禁制。
“统帅饶命!“李掌门突然匍匐在地,颤抖着捧出块刻满图腾的青铜残片,“血影宗承诺用龙脉之气助我突破化神瓶颈...“他话未说完,残片突然化作血色流沙渗入地脉。
整个帅帐剧烈震颤,九幽台方向的夜空炸开三道紫雷。
罗羽心口的阴阳鱼疯狂逆转,至尊骨第一次发出痛苦的嗡鸣。
他徒手撕开虚空抓出那捧流沙,黑血顺着指缝滴在青铜残片上,竟显露出半幅与幽冥地脉图契合的星轨。“这不是血影宗的手笔。“他碾碎流沙,看着黑雾在空中凝成陌生的图腾,“苏浅,密信。“
冰魄簪在羊皮卷上划出湛蓝弧光,苏浅突然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烛火。
跃动的火焰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纹路,与李掌门交出的青铜残片产生共鸣。“密信上的咒印有两层,“她将冰晶凝成的放大镜悬在火焰上方,“血影宗的噬魂咒下面...还藏着更古老的禁制。“
王瑶的星辉罗盘突然自行分解,七十二枚星砂绕着密信组成陌生星图。
当她试图触碰其中一枚星砂时,指尖突然迸裂出细小的血口——这是天机示警。
“统帅!“赵师兄突然暴喝,玄铁令牌化作盾牌挡住破空而来的骨箭。
箭矢在触及令牌的瞬间爆开,毒雾中浮现出三行血字:九幽台开,祭品归位,至尊骨殁。
罗羽拂袖震散毒雾,至尊骨的金芒却首次出现滞涩。
他沉默着将密信收入玉匣,阴阳鱼印记爬上脖颈,在皮肤下游出北斗七星的轨迹。
帐外传来战鼓声,距离祭旗大典还剩两个时辰。
“赵师兄,带他们去玄冰狱。“他弹指将玉匣封入心口,黑血顺着封印阵纹滴落,“用你的玄铁令镇守东南阵眼,子时前不得离开半步。“
当众人退去,王瑶的照影绫碎片突然自发拼成罗盘形状。
星砂在罗羽脚边聚成卦象,昭示着大凶之兆。
她正要开口,却见罗羽徒手剖开胸膛,将封印着噬魂之力的三十六道禁制扯出半寸。
“真正的敌人比幽冥之主更棘手。“他任由黑血浸透衣襟,指尖在虚空中勾勒出密信上残留的气息,“能在血影宗的咒印下埋暗手,至少是千年前的...“
帐外传来灵剑出鞘的铮鸣,苏浅裹着寒气闪身而入。
她发间的冰魄簪断成两截,掌心托着团被冰晶封住的幽蓝火焰:“截获第三只传讯纸鹤时,这东西从密文里钻出来了。“
火焰在冰晶中扭动成眼睛形状,瞳孔位置闪烁着与青铜残片相同的图腾。
罗羽心口的阴阳鱼突然逆旋着吞噬黑血,当他伸手触碰冰晶时,整座帅帐的地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青铜锁链虚影——与九幽台地脉相连的封印正在松动。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祭旗大典的狼烟却已染红半边天际。
罗羽摩挲着玉匣边缘,那里残留着一丝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腐朽气息。
在他影子里,双色流光正悄然凝结成陌生的古老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