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摘星星

从开罗到伦敦的航班还在正常运营,不过,一天只有一班,而且,必须用银币购买机票,银币小汪有很多,就这个问题,小星和晓明讨论过,大家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汪有那么多银币,“也许是制造小汪时把银行管家机器人的财富值赋予了小汪。”晓明说,小星也不懂晓明说的是什么,茫然地点点头。

飞机也是用的氢氧发动机,巡航速度可以达到惊人的3马赫(即3倍音速),从开罗到伦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老约翰的家在伦敦郊区的吉尔福德,他有个很大的农场,是伦敦有名的农场,外国政要到英国访问一般都要去他家的农场访问,因为农场出产的鹅肝是整个欧洲最为有名的,农场小山上出产的松露也闻名遐迩。

但是自从老约翰唯一的女儿Crystal于18岁时死于一场怪病后一切都变了,他也无心打理农场了,荒草萋萋的农场没有盛产鹅肝和松露的美名了,再也外国政要或是本地的名流拜访农场了。他到本尼维斯山请求蓝仙女复活他的女儿,蓝仙女告诉他将会有来自东方的孩子带着从图坦卡蒙法老墓上盗取的圣水复活他的女儿,“那么,作为回报,我要做什么?”

“你要带这几个东方的孩子到本尼维斯山顶去摘星星。”蓝仙女说,“不过,这几年他的农场必须种植红玫瑰,是那种叫做‘英格兰之花’的红玫瑰,每天都要采摘带着露珠最鲜艳的红玫瑰放在Crystal枕边以让她的灵魂不枯萎、尸身不腐朽。

老约翰照做。

本来种植燕麦和养殖英格兰大白鹅的农场全部改种红玫瑰了。红玫瑰的香气很淡,不像农场中植有的几株橘子树开的花有那么馥郁的香气,但这样淡雅的香气却是宜人的,闻到了有那么几分小欣喜,闻不到也不觉得有遗憾。

这一大片红玫瑰在初夏时节最美,英格兰的初夏还有些薄薄的凉意,这时的红玫瑰有的打着小小的蕾儿,有的则是含苞待放,有的却是睁开了惺惺然的眼睛。来自北海或是大西洋的水气在英格兰上空凝结成薄薄的雾气,这些雾气滋养着玫瑰,让它愈发显得娇艳欲滴。

剪了几枝玫瑰,打包成三束,小心翼翼地放好,老约翰要开车去伦敦希斯罗机场接小星他们。车是一辆老爷车,用的是中国产的便携式核反应堆作动力,在不更换燃料棒的情况下,可以开个10年没有问题。

举着一个上面写着“接小星、晓明和白浩”的牌子的老约翰在出口处左顾右盼,却始终不见三个孩子出来,直到乘客都快走光时,他才看见迎面走过来三个小孩,看样子应当是中国的,“应当就是他们了!”老约翰心想,晃动着手上的牌子,向他们挥手。

小星是第一个瞧见老约翰的人,她对他们俩说,“快点,接我们的人到了。”满面笑容的老约翰给每人送了一束红玫瑰,“这是我农场里种的。”老约翰年青时曾经在英国驻成都领事馆做过参赞,说的汉语中还带着点四川口音。

为了招待来自中国的三位小客人,老约翰的城堡在昨天就开始忙碌,厨娘们从早晨时就在准备晚宴。

到达城堡后,老约翰给客人们安排好了套房,小星把那瓶圣水拿出来,双手递给老约翰,“这是从图坦卡蒙法老的墓穴里拿出来的。”老约翰有些神情紧张地接过来,“谢谢你们!”转身去了顶楼的花房。

已经去世五年的Crystal就放在花房里,花房温度常年控制在零下18度,所以,Crystal的身体并没有腐烂,和她18岁刚去世时一模一样,只是肤色黑了些,脸上还结着霜。

小心地打开瓶子,把水轻轻倒入Crystal微微张开的口中,然后,老约翰坐下来,双手捂住脸,心中在默默地向上帝祈祷。

大西洋上吹来潮湿的风,带着苏格兰刚刚抽青的大麦的气味,城堡周围高大的槭树摇落了英格兰初夏的夕光,一秒如同一年,老约翰不敢睁开眼睛。他在记忆里辗转,辗转到Crystal出生的那天,那天一个粉嫩的小孩儿来到他身边,他陪着她笑,陪着她闹,陪她走过天涯海角,没想到,在她18岁那年却抛下他而去。

风铃清越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老约翰于恍惚中醒来,他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他惊喜地转过身来,瞧见Crystal的眼角滑过两行泪水。

晚上,老约翰准备去本尼维斯山的东西,食物和饮用水,苏格兰威士忌,帐篷,照明灯,防身用的猎枪,绳索,还有一只忠心耿耿的牧羊犬。

第二天一大早,老约翰就带着三个孩子出发了。从伯明翰到曼彻斯特一线,再到格拉斯哥,就离本尼维斯山不远了。

英格兰的初夏有着别样的美。离开伦敦后,便可看见雾气散尽后在高纬度地区难得一见的有些橙黄的阳光照耀下起伏的山峦,云彩很低,就在山顶处缭绕,随处可见由高大翠绿的山毛榉和细长的白腊树组成的森林,洁白的海鸟在低空中盘旋,酿造威士忌的大麦已经抽穗了,在田野里,孩子们正在放着风筝。

下午时,老约翰才到本尼维斯山下的小镇,他们吃了点东西后,打算休息一下,就要登山。

本尼维斯山若是放在中国,可能毫不起眼,可是它竟是英国最高的山峰,尽管海拔只有1343米,但登顶的难度也并不小,老约翰决定带着孩子们从容易爬的南坡开始爬。

对小星他们这些孩子来说,这些天的奔波无疑是辛苦的,年纪又小,爬本尼维斯山自然有些吃力,但为了摘取星星,只能再坚持坚持。

山上的天气有些冷,有时还会下起雨雪来,大家走走停停,直到午夜时分,才登上山顶。山顶风很大,没法搭个帐篷,大家只能围坐在一起取暖。

老约翰喝了一口威士忌,“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吧,反正得等到黎明,星星低垂时才能摘到,漫漫长夜,不讲故事怕是睡不着的。”

“好啊,我们听老约翰讲故事吧。”小星赞成道,晓明和白浩都附和,他俩冷得不行,拼命地搓着手跺着脚。

“有一个乡下的小子,祖上有些产业,这小子便以乡间绅士自居,不过,这小子学习还算好,竟然没有依靠祖上的关系考入了剑桥大学,在大学他遇到了一位来自伦敦城的高贵小姐,小姐是不是自己考进剑桥大学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喜欢上这位如花似玉的高贵小姐。

在剑桥大学,乡下绅士爱上城里贵族也并不少见。小姐对这小子倒是并没有嫌弃其乡下人的出身,但她的父母却是另一番态度。她的父母竭尽全力反对这一场爱情,可惜,她的父母忽略了年青人的逆反心理的力量,在他们还没有弄清他们是不是真正相爱的情况下为对抗她父母竟然毅然决然地走在了一起,而且,小姐还恰逢其时地怀了孕。本以为怀孕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有力一手,但没想到,在森森壁垒的贵族门当户对的婚姻法则面前区区怀孕完全不足为患,就这样,小姐带着身孕嫁给了伦敦城最年青有为的世袭伯爵。

如很多好莱坞电影的桥段一样,乡下的小子面对爱情的失败自然对小姐恨得咬牙切齿,他暗中跟踪小姐,无意中得知小姐竟然是仿真机器人,他不禁喜欢眉梢,向英国情报五处汇报了,在欧洲颁布《机器人地位法案》的情况下情报五处也不敢怠慢,小姐锒铛入狱。

小姐最后在狱中生下女儿并死于狱中,伯爵这样的纨绔子弟自然不会要女儿,女孩儿便送回给乡下的小子。

自此,乡下小子和这个小小女孩儿相依为命,可是,命运还是惩罚了这个告密者,这个小女孩18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弃他而去。”

“小姐能复活吗?”小星仰起脸问老约翰。

老约翰垂下头,山顶的微光照着他花白的头发,他摇摇头。

“小女孩儿一定可以复活。”小星笑笑。

夜空中有星星滑落,“准备摘星星了。”老约翰说,掏出三个水晶瓶递给他们,“健康星、智慧星和时光星!”他又喝了口威士忌,“闭上眼睛,冥想,星星便会落到瓶子里去。”

春风拂面的时候,爸爸、妈妈和弟弟回到了家。

院子里的桃花开了,有两株,都是碧桃,“碧桃的花不够妖,也不够艳,但我以为是将将好,宜家宜室。”这是爸爸说过的话,小星记得,碧桃的花,白中有红,红中有粉,粉中带紫,紫又紫得不彻底,粉又粉得不纯粹,红得疏懒,白得随意,总之,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庸常。“庸常又有什么不好呢?有种居家过日子的烟火气,容易接近的小家碧玉就很好。”这是爸爸的话,看看,这个家到处都有爸爸说过的话。

谁家院子里的杏花一片一片以一种送别诗的调子经过小星家的窗户,春风暖和得让人想枕着它入梦,唐诗宋词里江南竟有那么多游人便是这样如痴如醉地在它的怀里迤洄。

小星瞅见妈妈的眼角有了些如蛛网般浅浅的皱纹,但她的头发却是乌黑有光泽的,“妈妈,弟弟好了吧?”

妈妈看着她,晶亮的眼睛里飘过一片片的杏花,点点头。

“妈妈,这次我考得也不错,全班前十名。”

妈妈的眼睛如雨后的秋池,她凝神于远方的春色轻抚着小星的头发。

厨房里飘出饭菜香气的时候,晓明还在睡觉,他做着好长的梦,梦一个接着一个,他梦到了妈妈回来了。茉莉好像出了趟远门的样子,她有些倦怠,她既没有问爸爸去哪里了,也没有责怪晓明曾经对她做的恶,她似乎什么都忘记了。她只是像以前一样买菜做菜、洗锅做饭,她做的青椒炒鸡蛋和千张结烧肉还是以前的味道。

似乎是梦中,又似乎不是,晓明正踌躇时,他听到了妈妈走了进来,妈妈的脚步声极轻,那种没有重量的轻,踩着春风就可以走到云端的样子。“这不是妈妈!”晓明心想。

“晓明,起来吃饭了!”妈妈柔声说。

如果不撒一个娇,怕是以为没有机会再撒娇了,但此刻晓明并不想撒娇,但坐起身,听到窗外小蜜蜂在晌午的阳光下嘤嘤咛咛声。

妈妈向他的碗里夹菜,他看妈妈,只觉得她的脸上似乎有秋霜的颜色,他还闻到一股铁锈混合在花香里的味道,“妈妈不是被埋在南山么?莫非时光星真的可以让她回来?”晓明心想,他多希望她不要走,留下来陪他,可以原谅他的少不更事和他曾经对她做过的恶。

“妈,你吃菜啊。”晓明朝她碗里夹菜。

她放下筷子,看着夕阳一点点地在院子里的梨花树上移动,“你们把我埋在了南山了是吗?”不待他回答,“你别担心,我不会责怪你,你是我儿子,纵然你曾经出卖过妈妈,我也不会怪你,因为你还小,不懂事,也分辨不了是非,而且虚荣心还强……”她拾起筷子,把一块千张结放入口中,晓明分明听到她口中有金属碰撞的声音,“我这次回来,主要是看看你们,哎,你爸爸呢?”

“不知道。”晓明摇摇头。

“噢,他会回来的。”她叹了口气,“我回来,还有件事情,机器人联盟的全球串联活动,从机器人联盟来的Annie到中国区的接头人是我。”

“是应当由光明路小学杯机器人足球比赛的冠军来决定接头人啊。”明晚解释道,“冠军是我们啊。”

“你们选我去就好了么。”

“噢。”晓明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记住。”茉莉蓦地回头瞧了他一眼,“要保密!”

“如果有智慧星,我愿历经千辛万苦摘来给你!”白浩记得这是妈妈生前常说的一句话,现在,他想把这句话还给妈妈。“妈妈,智慧星我找到了,其实,不用智慧星我的成绩也不错,这次考试我进入到了年级前五名,这就是当初你给我布置的理想。”

“妈妈,你回来了吗?”白浩在心底呼唤,“其实爸爸一点也没有瞧不起我们的意思,是你的自尊心太强了,而且又过于敏感。说实话,现在爸爸和姐姐现在美国的日子并不好过,可能你还不知道,他们就是仿真机器人,爸爸来信说他们在美国过得并不如意,在美国买的别墅都给没收了,姐姐连学都没有的上,这些,可都是你所不知道的啊……”

“妈妈,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气我故意用难题来为难你吗?是的,我太不懂事了,可是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会那么困扰你,妈妈,对不起,请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吗?求你回来,求求你。”

“你走之后,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世上,无依无靠,妈妈,求你回来!”

在梦里,白浩千百遍地呼唤。

纤瘦细长的腿若是穿一件亚麻材质印些五月飞花乱坠图案的布裙可以衬出袅娜多姿的腰身,但恐怕逼不退这暮春时节的轻寒,一件牛仔裤再穿一件淡紫色活泼俏皮的小夹袄却是将将好的,妈妈就是这样出现在白浩的面前。

“浩儿,你这次考试考得极好,妈妈很是欣慰。”

白浩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早知道如此,妈妈是不应该走到那条绝路的。”

白浩抬起头瞧瞧妈妈,心想她是如何失而复得的呢,会不会得而复失。

“我有罪。”妈妈抬起眼睛说,“我对不起你,白浩,让你这么小就没有娘,尝遍人世的苦楚。我也对不起你的爸爸,你的两个爸爸我都对不起,你的亲生父亲,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是我的冷漠和轻蔑伤了他的心,其实他是一个不错的人,后来你的爸爸也是一个不错的人,他是不是仿真机器人,我不管,只要对家庭有责任感就行,是我太敏感,太自卑,我明明知道他在美国买了别墅,也想把我们接过去,可是我就是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你说可笑不可笑……”

“妈妈,你会走吗?”

“知道你成绩进步这么多,我就放心了。”她答非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