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马尔代夫

给阿福的这条渔船补充了物资之后,阿福站在船头,迎头朝霞,大手一挥,“马达加斯加,即刻出发!”

中午时,船就到达马六甲海峡。100年前,马六甲海峡还是由新加坡、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共管,100年后,新加坡消失了,变成了一个自由城市联邦,有时会加盟马来西亚,有时又加盟印度尼西亚,有时又宣布独立。和200年前相比,通过马六甲海峡的基本都是货船,以往那种巨大的油轮不见了,因为中东的石油已经开采殆尽,而且人类现在主要是利用太阳能就可以满足需要了,中国生产的硅片太阳能转换率达到令人难以置信的95%。大型货船都采用中国生产的几乎垄断了全球市场的小型核反应堆,阿福的渔船白天使用太阳能航行,晚上采用便携式核反应堆提供动力。

200年前,船只经过马六甲海峡是不收费的,那时,美国还在主张什么“航行自由”,200年后,美国已经很难再被称为一个国家了,各个州基本上处于独立和隔绝状态,基本上东部和西部相互独立,互不干扰,美国现在对国际事务基本上不干涉,也不参与,连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联合起来对途经马六甲海峡的船只收取通行费也熟视无睹。当然,其他国家对收费也没有多少意见主要是因为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的收费相当低廉(几乎和没有收费一样)而且还免费提供淡水和红烧狮子头饭等餐食,有时,还会有身材曼妙的马来小妹给客户表演槟榔舞。

交些保护费还有一样好处,就是在全球海盗盛行的当下途经狭长的马六甲海峡时马来和印尼联合海军会提供全程安全保障,不过,有时两国海军提供的安全保障恰恰是不安全的由来,因为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武装海盗的舰船都是两国海军离职人员直接开走的。

还好,阿福的这条船途经漫长的马六甲海峡时还是风平浪尽的,没有武装海盗驾驶快艇扛着便携式导弹呼朋唤友地围拢过来,也没有身材曼妙的马来小妹登船表演槟榔舞,只有从赤道之南吹来略带着咸味和乡愁的季风。

一轮圆月跃上干净澄朗的海面时,已是到达印度洋了。阿福说到达马尔代夫时打尖歇息,不能再走了,因为印度洋上的海盗可以说是全球最不讲武德的海盗,他们基本上没有道义可言,连毫无捕获的渔船也不放过,有时饥饿至极的海盗甚至要从信天翁嘴里抢吃的,再说,这几天也太累了,而且便携式核反应堆的燃料棒也要更换了。

一个水手笑痴痴地说阿福是想老相好了,阿福呵斥时他才噤声。阿福点上一根烟,站在船头,迎着凉爽的海风,望着如梦如幻月光下的海天,“小星,他们说得对,我是有个相好的在马尔代夫,说来话长……”

“200多年前,也就是中美争霸时,马尔代夫就是在美国的挑唆下发起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排华浪潮,那时,我们家在马尔代夫已经移民两代了,有了一些产业,有一家日晒盐场,一家渔场,一家种植园还有在国家石油公司的股份,我们家已经在马尔代夫站稳了脚跟,不能像其他华侨一样回到中国,但我们家祖上没有预料是的那场骚乱竟然持续了10年之久,无数华侨的资产被剥夺,包括我们家在内,我们家苦苦捱了10年,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就此一病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他临死前曾指示要把失去的都夺回来再回到祖国去,这也成了我们家近200年的奋斗指南。

我们家花了整整6代人才把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甚至夺回来了更多,我们家买下了马累附近的一个岛屿,为了防止神圣的私有财产再次被非法剥夺,我们家强烈推进了修宪运动,把我们家拥有这一岛屿的所有权写进了《宪法》。

可笑的是,我们家以为的《宪法》可以保障我们千秋万代时东非的海盗勾结马累的土著发动了政变,军人政府上台,第二天便废除了《宪法》。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我的爷爷决定无论如何也得回到祖国,而那时,我还在马累上大学,整个马尔代夫只有一所大学,也就是印度洋大学,我学的专业是印度洋大学里最好的,即考古专业,马尔代夫无古可考,要考古就得去中国,这也是爷爷回到祖国计划的一部分。

但是,老实说,我并不想回到中国,因为我认识了一个姑娘,她叫艾玛,是议会议员的女儿,那年头,议会议员的薪资也不高,完全养活不了一家人,艾玛只好到印度洋大学承包了一个食堂,我就是在她的食堂吃饭时认识她的。

那时我很穷,总是在艾玛的食堂打烊时去吃饭,有时,她的剩菜剩饭就不要钱了,渐渐地,我们熟悉了起来。吃饭上节约的钱,我都用来投资了,我买了国家太阳能公司的原始股,希望这家公司能到上海证券交易所上市,这样我的股票就会有几十倍的升值,我便有钱可以向艾玛提亲了。

还没有等我提亲,艾玛向我哭诉她父亲把她许配给了海军司令的侄子,她哭着问我愿意不愿意带她逃到中国去,说实话,那一刻我犹豫了,难道一个堂堂的大学生就这样把美好灿烂的一生交给这样一个女子?

犹豫是可耻的,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是她嫁给海军司令侄子的第二年,那一年,海军司令连同他的侄子在一次和索马里海盗的战斗中被击毙,准备离婚的艾玛成了寡妇。

今晚,你就会见到她的。”说完,阿福走进驾驶舱,马累的灯火隐约映现在前方的海平线上。

红鲷鱼片刷了一层酱汁和蜂蜜放在碳火上烤至焦黄,散发出诱人的香气,糯米放在椰子中烧至椰子的清香缭绕着飘出,那个皮肤黝黑、身着亚麻布衫、挽着头发、抿着厚厚的嘴唇的高挑女人小星想应当就是阿福说的艾玛,小星朝她招了招手,“艾玛!”

那女人抬起头来,“小星吧,去那边喝喝茶,是马尔代夫的白花,清热解渴,生津利尿,马上就开饭。”艾玛的汉语说得这样好。

当阿福和几个水手走过来时,艾玛的鱼也烤好了,椰子饭也冒着热气,炖的金枪鱼也好了。她瞥了一眼阿福,阿福和几个水手正朝这边搬东西,都是从中国带来的生活用品。

这么好的月夜,没有酒,怕是会辜负,艾玛又怎么会错过,她抱出一大坛马提尼酒,又拿出一瓶蔓越莓酒交给小星,“你们小孩子喝蔓越莓酒,没有酒精度,好喝着呢。”

艾玛笑的样子很好看,小星忽而想到妈妈也有这样的笑,她望着已到夜中央的月亮心中莫名地生出些悲伤。艾玛给小星、晓明和白浩拿出三个小杯子,倒上蔓越莓酒,“尝尝!”

丝丝的甜顺着舌尖向上爬,爬到中间时,果汁发酵生成的酒精开始从舌头的表面挥发,吸收了热量,舌头感觉到了凉意,一部分酒精已经抵达舌根滑向食道深处,很快,眼前出现了朦胧摇晃着的星星。

马累城仿佛是漂浮在印度洋上的一片棕榈叶,人们习惯于枕着海浪入眠。一年四季如夏的马累城到了入冬时节自然也凉爽了些,当地人习惯睡的吊床到了晚上有些凉。

还在梦中,小星便闻到淡雅的花香,这是一种被誉为马尔代夫国花的粉玫瑰的香气,娇艳的花瓣上还沾染了清晨的露水,身材修长的艾玛把一束粉玫瑰插在花瓶中,顺手撩开了窗帘,眩目的阳光照了进来。

站在船尾,望着愈来愈小的马累城,阿福不禁热泪盈眶,小星递给他一张纸巾,他握在手心,喃喃道:“我还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