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侯景的野望
- 六龙同朝,家父千古暴君?
- 幸我所得
- 3709字
- 2025-01-27 19:56:11
正月初八,从硖石渡过淮河、攻陷小城的侯景宛若无头苍蝇,不知去处。
侯景茫顾四野,昔日雄踞河南的十万大军到如今冻风凌冽下的八百残兵,不禁悲从中来。
侯景横肉作颤,喃喃道:“我这样的人真的可以成就大业吗?”
身形魁梧的宋子仙拱卫在侧,好似屏风呵护。
王伟握着侯景亦在颤动的肉手:“明公切勿气馁。昔日刘玄德在东汉末年诸侯混战中,屡战屡败,先后依附公孙瓒、陶谦、曹操、袁绍、刘表等多个诸侯,然而刘玄德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远大志向,历经险阻,最终成就一方霸业,流芳百世!
明公今日,兵众虽不足一千,然皆是誓死相随的悍勇之士,以明公之才,只要明公一息尚存,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凭借着八百子弟兵,成就一番宏图霸业。”
“王郎所说的刘玄德是那个被刘渊上烈祖庙号的刘备吗?”
王伟颔首。
侯景重拾信心:“大丈夫当如刘玄德也!”
宋子仙振甲吼道:“明公威武!”
侯景拍了拍宋子仙的胸甲,示意其不必如此。
侯景转而问策王伟:“王郎,我是怀朔长大的,不熟南土,依你看,眼下我们该当如何?”
王伟洛阳人氏,亦不熟南土,面色尴尬。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时,南边不远处奔来数骑红袍甲士。
王伟大喜过望:“明公,我们的甘雨来了。”
侯景遂速派任约前去迎接红袍骑士们。
红袍骑士为首者是马头【南梁南豫州治下的一座小城】戍主,刘神茂。
刘神茂见到甲胄最为整洁,身形最为魁梧的宋子仙,旋即下跪作拜:“河南王,鄙人马头戍主,刘神茂前来迎接大王。”
侯景在旁,面露不悦。
宋子仙有些尴尬地挠着脸颊,憨声道:“刘戍主,你跪错了,左边这位才是明...河南王。”
刘神茂连忙转头跪拜左边五短身材,其貌不扬的侯景:“小人有眼无珠,还请大王恕罪!”
刘神茂边说着话,边用嘴巴朝自己的袖角哈了一口气,竭力为侯景那饱经风尘的牛皮靴子擦拭。
面容些许潦草的侯景大为诧异,显然被刘神茂如此殷勤的姿态给震撼到。
侯景遂将其扶起:“刘将军快快请起。”
侯景瞥了一眼,见四处平野,无处可坐,遂邀请刘神茂席地而坐,促膝而谈。
侯景一改寻常粗态,端正架子,正色道:“刘将军,本王没听过马头这座城池呀。”
刘神茂知道侯景是在嫌弃马头太小,容纳不了他这位名义上的河南。
“河南王,此地再往东南方向十五里便是南豫州治所,寿阳。
寿阳坐落于淮河南岸,地处南北交通要冲,是军事重镇。
寿阳依托淮河的天险,且设有护城河和城墙,固若金汤,易守难攻。
寿阳,就是为河南王量身准备的。”
侯景眼眸流转,很是动心:“驻守寿阳的是何许人物?他能接纳我...本王吗?”
“新任的南豫州刺史是鄱阳王萧范,眼下尚在路上,还未正式上任。
如今寿阳城里最大的官员是监南豫州事的韦黯。
韦黯虽然占据寿阳,然而只是监州,而大王您是陛下亲封的河南王。
如果大王你亲临寿阳,韦黯必然亲自出城迎接。
届时大王成功入城,还怕寿阳不能大王您所掌控的吗?”
“可本王此举,无异于是占据城池呀。”
王伟在旁补充道:“届时大王得了寿阳,在慢慢向陛下启奏。
陛下得知大王南归,本来就很高兴,又怎么会怪罪大王的权宜之举呢?”
侯景颔首称是,拉着刘神茂的手感动道:“刘将军实乃上天派给我的福星呀。
事成之后,功名利禄,本王若有,尽皆允你。”
刘神茂连忙带侯景一行人来到马头稍作休整。
次日,刘神茂带领一百乡兵为侯景带路。
正月十二日夜,侯景兵临寿阳。
一传令兵来到韦黯所居门外:“报!城下来人,声称是位大王。”
正在被窝里享受软玉怀香的韦黯只得停下身下动作,且覆宽袖大衫,来到房门外。
“哪里来的大王?鄱阳王不是还在赴任的路上吗?”
“好像是叫什么,河南王。”
“荒唐,我朝封王多以郡县封地为名,哪里来的河南王?
定是贼人作祟,招摇撞骗,岂不知骗术低陋,如此经不起推敲。”
韦黯遂让美婢为自己束衣披甲。
韦黯亲登墙头,看着与黑夜融为一体的贼寇中星星点点置有几根火把,不置可否。
韦黯亲口大喝:“城下何方宵小,敢来寿阳作祟!?”
侯景派任约上前述说原由。
任约向着城头大喝:“河南王战败,前来投靠,还请城上速开城门!”
王伟暗自拍腿,这任约性子怎么如此耿直,怎么能直接说战败呢?说战略撤退岂不更好?
韦黯蓦然想起,好像去年陛下确实封了一个北土降将当河南王,但韦黯依旧言辞拒绝:“下官没有接到敕令,不能开门!”
身骑战马的侯景遂问并马而行的刘神茂:“刘将军,这城上不愿开门,我们该当如何是好?”
刘神茂眉飞色舞,谄媚道:“大王勿要忧虑。
这韦黯虽是名将韦睿之子,然而性情素来胆小怯弱且缺少智谋,我有办法可以说服他。
可是我与他多有矛盾,需要有一位说客来代替我进城。”
侯景麾下出身寿阳的谋士徐思玉,见状马上主动请缨。
侯景面色欣喜,遂让刘神茂着手去办。
刘神茂遂交代徐思玉一番话语,让其入城劝说韦黯打开城门。
徐思玉来到城下,表明自己出身寿阳的身份,请求城上让他入城一谈。
韦黯颔首同意,让人从城头放下一个竹篮子。
徐思玉跨步入竹篮,城上士卒将其拉起。
徐思玉:“河南王是陛下亲自册封的,陛下尤甚重视河南王,这你应该知晓。
而如今河南王失利,前来投奔韦监州,韦监州你怎么能拒绝接纳呢?”
韦黯:“吾接受朝廷诏令,监南豫州事,只知道镇守寿阳。
河南王战场失败是他自己造成的,关吾何事!?”
“朝廷赋予韦监州您统兵防御的权力,今夜您不开门,如若魏兵追击而来,成功将河南王杀害。
陛下届时如若知晓自己亲自册封的河南王在南豫州下被杀害的消息,你让陛下如此想?
届时,冷眼旁观的韦监州,您难辞其咎啊!”
“这这这...”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如此浅显的道理,韦监州您难道还不明白吗?”
韦黯犹豫一阵,遂同意打开城门,接纳侯景。
侯景见城门大开,徐思雨和一众南梁守军立侍在后,策马挥刀,下令全军进城。
王伟见自己的明公哪怕如今兵众不足千,亦然有指挥千军万马的姿态,亦是心驰神往。
侯景一进寿阳,便马上分派他的将士把守寿阳四门。
韦黯不明所以,来到侯景面前:“河南王这是何故?”
侯景凶相毕露:“你就是韦黯?
我乃陛下亲封的河南王,而你连刺史都算不上,方才竟敢不让我进城?
现在还问我何故?我看你是嫌命太长了。
我官位比你大,自然该由本王来掌管寿阳。”
韦黯只觉引狼入室,面色惶恐。
侯景继续说道:“不过见你迷途知返,本王也就不过多怪罪你了。
今晚你且待在本王身边,本王亲自为你在刺史府设置酒宴,邀请你与本王一醉方休。”
韦黯知道侯景是以设置酒宴为由,要将自己圈禁起来。
韦黯摆手正欲拒绝,但侯景根本不容拒绝。
在侯景的示意下,韦黯身后出现了两名健壮的甲士,一人负责一膀,将韦黯硬生生架走。
韦黯双脚悬空,只觉羊入虎口。
酒宴上,韦黯见找刘神茂,大为吃惊:“狗奴才,你怎么会在这里?”
侯景一记肉掌拍案而起:“什么狗奴才?刘将军乃本王座上宾!”
韦黯身后两名甲士压刀上前。
韦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遂噤声。
刘神茂眉飞色舞,仿若在述说我就喜欢曾经高高在上、对我颐指气使的你不爽又不能干掉我的模样。
刘神茂不得上司韦黯的器重,更由于自己门第不高,多有被韦黯欺辱。
刘神茂郁郁不得志,对韦黯早已怀恨在心。
所以当刘神茂知道侯景出现在南豫州境内,立即选择殷勤带路。
刘神茂清楚知道,在梁国根深蒂固下的门第观念中,只有侯景这样的人或许能成为自己逆天改命的英雄。
韦黯看着刘神茂那尤甚得意的面貌,恍然大悟。他大抵已然明白,想必就是自己多有责罚的刘神茂将侯景此僚给祸水东引至寿春的。
韦黯顾自叹息。
觥筹交错间,侯景给韦黯喂了十余杯酒。
韦黯不胜酒力,却又只得赔笑强撑。
侯景面露不悦:“你的父亲韦睿如虎,怎么到了你这代就变成鼠辈了呢?”
韦睿拱手求饶。
刘神茂在旁进言:“大王,韦黯在寿阳的美妾皆是百里挑一的秦淮倡妾,腰身极好。
大王久经风尘,何不借韦监州宝地一洗风尘?”
侯景颔首称好。
侯景对着韦黯说道:“既然你不能在酒桌上与我一醉方休,那么只好让你的床和妾来代为受过了。”
正月中下旬,侯景向萧衍上表陈述自己涡阳兵败,不得已之下擅自屯军寿阳,有罪在身,请求陛下贬削去他的官爵。
光祿大夫萧介向萧衍劝谏:“侯景于社稷无功,非但没有为梁国开疆拓土,还强行占据了寿阳。
而且侯景深受高欢厚待,专制一方,结果在高欢尸骨未寒的时候便起兵反叛,如此反复小人,定然不会为梁国尽心效忠。”
萧介恳求萧衍治罪侯景。
萧衍没有听从,反而特下优诏,不准许侯景请求治罪的奏表。
侯景见萧衍如此宽厚,大喜过望,遂以筹谋北伐为由,开始了自己的宏图霸业。
侯景将寿阳附近的壮年男丁,悉数征召来当兵,并且停止收敛市税和田租,还把存有异议的百姓的子女分配给部下将士为奴为婢。
侯景又向萧衍启奏索求织绵一万匹,用来给军人做战袍。
中领军朱异认为宫廷绵署的织锦珍贵异常,只能用来赐给左右近臣,不能拿去做军装,建议用青布来代替,萧衍采纳之。
侯景将朝廷赏赐的青布,悉数用来制作战袍衣衫。
侯景还认为朝廷发下的兵器,多数都是粗造滥制,启奏要求派东冶的好铁匠来重新锻造兵器,为北伐做准备,萧衍下令同意派遣。
侯景屡次上表请求补充各种物资给养。
萧衍宽宏大度,皆如数供给。
正月二十三日,萧衍加任侯景为南豫州牧,镇守寿阳。
萧衍此举正式承认了非法占据寿阳的侯景在南豫州有了合法地位。
萧衍还令原本要前往河南为侯景所扶持的咸阳王元贞入驻寿阳。
正月底,萧衍召监南豫州的韦黯入京。
【州牧是汉朝的官名,南梁一州的最高长官是刺史,再联系到萧衍先前封侯景为河南王的事情,不由得让人感慨萧衍的恶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