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部落战争-牺牲（下）

疾风骤起，骇人音波瞬间放大数倍，呈排山倒海之势瞬间将几人吞没。

距离最近的一匹黑色战马最先承受不住，它发狂般跃起，想要甩掉背上的骑士。

惊慌和狂怒唤醒烈马逃离危险的本能，甚至扭头去撕咬背上的骑士，它此刻只想尽快逃离这个令它恐惧的地方。

然而下一刻战马口吐白沫，在惊惧之中轰然倒在地上。

“鸟灵！”

“是鸟灵来了！”

……

尖啸声让充斥着怒吼与惨叫的战场瞬间安静下来。

嚎叫声唤起大荒战士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即便是最勇敢的战士也面无血色，僵硬在原地。

他们纷纷停止打斗，四处寻找黑翼死神的踪迹。

只有少部分人看清尖叫声来自山崖之下。

那里只有一个衣着古怪的青年，还有一袭血染白衣的女大夫。

生命从孕育到降世需要十个月的时间。

死亡却只需要一瞬间。

陆远和艾拉几乎同时发动，刀刃瞬间刺穿因恐惧而呆立原地的霍图战士。

浓郁的血腥味唤回另外两个战士的灵魂，他们惊叫着向后退去，连滚带爬地逃离这噩梦一般的地方。

居于高地的霍图指挥官并未受到尖啸影响，他立即注意到局势的变化，随即吹响号角，重新组织进攻命令。

老亚库普已是强弩之末，他的锁子甲被砍的支离破碎，身上布满深浅不一的伤口，后背上还插着两支箭矢。

在他面前，身高将近两米的霍图精英战士正抡动巨斧步步逼近。

他比战场上最高的人还要高出一头，动作却极为敏捷矫健，肌肉紧密虬结，脸上涂抹着几十条血红战纹。

霍图战士每在战场上击败一个敌人，就会在脸上涂抹一条这样的战纹，密密匝匝的战纹是他最狂妄的彪炳勋章。

如果倒退三十年，亚库普有十足的自信能应付这样的强悍对手。

但现在，他已年过半百，老迈的身体饱受病痛的折磨，早已不堪重负，每一次格挡重击，他都能感到生命在飞快流逝。

这就是他的命运，为乌恩部牺牲一切。

“快点……”

他抬头望向天际，默默估算着时间，仪式还没完成吗？

“我违背祖制使用禁忌邪法，灵魂真的能回归天府王庭吗？”

残留的乌恩战士还有几个，十个？八个？或许更少。

高大的霍图战士发出低沉的怒吼，正甩动巨斧步步逼近。

老族长握紧满是豁口的长剑，吐出一口血腥味的浊气。

“来吧！”

“让你看看老头子的本事！”

忽然，山谷中响起一声凄厉恐怖的嚎叫，紧接着便传来悠长的号角声。

霍图精英战士停下动作，疑惑地望向高处，在看到头领的命令之后，毫不犹豫转过身，丢下垂危的乌恩老族长，向陆远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老亚库普身子一软，跪倒在地。

……

艾拉甩刀挡开侧面飞来的箭矢，为陆远的突袭扫清障碍。

“哈！”

挡在前方的霍图战士被尖啸带来的恐惧吓在原地，风刃飞刀同时脱手而出，带着刺耳的尖鸣，刺穿了对方的喉咙。

陆远大口喘着粗气，接连出现的敌人不断消耗他的体力，小腿肚子已经开始打转，随时都有可能抽筋。

他抬头看向山坡上百步开外的霍图首领，催动神通猛冲过去。

快了……

只要宰了他……

“轰轰轰！”

耳畔忽然想起呼啸的风声，他瞥见一道巨大的黑影正从左前方疾速飞来。

他猛然停住冲锋势头，翻身向后闪躲。

锋利的斧人划破额头，深深嵌在粗壮的老树干中。

陆远站起身，看见高大的霍图精英战士突然杀出，举斧拦在他身前。

七八个霍图徒步战士紧随其后，手持长刀短斧组成吼吼的人墙挡在他面前。

只差一步，飞斧就会劈开他的脑袋。

陆远看着仍然微微颤动的斧柄，翻涌的戾气不停撞击着胸膛。

杀不完……

根本杀不完……

解决掉一个敌人，就会有两个霍图战士拦在身前，每前进一步都无比艰难。

霍图首领勒马立于众人身后，疑惑地看着这个衣着古怪的陌生人，高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

额头皮肤突然横向裂开，鲜红的血珠从伤口渗出，绕过眉心落在眼窝里，视野顿时被染上一片血红。

他向前一步踏出，任由血珠在他脸上留下蛛网般的纹路。

他举起满是豁口的骨刀，指向居于高处的霍图首领，厉声呵道。

“杀你的人！”

……

少年骑士阿尔泰横刀站在山岗，鲜血染红了他半个身子，清冷的晨风吹乱他的头发。

上一轮冲锋中，他因为体力不支，没能躲过迎面劈砍的刀刃，左臂因此齐根飞了出去。

他的面前，三十几个霍图骑兵正在整理阵型，准备进行下一轮冲锋。

他的脚下，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乌恩人的尸体。

他们之中有昨晚还在婚礼庆典上敲打手鼓的老皮匠，弹奏布尔琴的小裁缝，也有刚刚迎娶新娘，度过洞房花烛的新郎。

唯独没有一个战士。

他也将埋骨于这片荒野。

他只有十五岁，他还有很多梦要做。

可他没有退路。

他是乌恩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骑兵头领。

他的身后，是充斥着哀嚎与哭声的乌恩部落老幼妇孺。

他颤抖着挺起骨矛，指向正在集结的霍图骑兵，发出声嘶力竭的怒吼。

“乌恩骑兵队！”

“冲锋！”

白马少年化作一道流星，向山下坠落。

就在他发动最后冲锋的同时，数里之外的山林中，身穿豪华羽衣的老妪在此诵念一整夜，终于完成念完最后一句咒文。

她接过火炬，在两个中年乌恩人的搀扶下，迈过被割喉放血的母马尸体，一步步走到祭坛中央。

他们在密林中堆起一座由枯枝和干草搭建的祭台。

祭台四周，是以马血绘制的诡异法阵。

她抚摸着立在肩头的青鸟，眼中满是从容和怀恋，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小家伙，你自由了。”

精神链接瞬间斩断，青鸟的眼神从深邃睿智变成混沌迷茫，鸟儿歪头看见满脸褶皱的老妪，惊叫者展开翅膀飞向天际。

禁忌的秘术需要以鲜血供奉。

她已经太老了，再也不能上阵杀敌。

她只能以为这副老迈身躯，最后一次庇佑养育她的部落。

两个中年男子含泪退后。

老妪将火把插进柴堆之中，被油脂浸泡过的枝杈瞬间起火燃烧，细小的火苗从柴堆各处窜出。

一股热气盘旋升腾，来自地狱的火龙卷瞬间将老妇人吞没。

她摊开燃烧的双臂，遥望初升的朝阳，发出最后一句长鸣。

“乌恩部，永不消亡！”

呼！

呼呼！

天色陡然转暗，咆哮的风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