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窗事发的日子来得很快。
王皇后毕竟是皇后，只通过一些细枝末节就能顺藤摸瓜查出一些端倪。
“跪下。”
王皇后冷着声道，眼里写满了不容置喙，她面若寒霜，少见地动了怒。“本宫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后宫的规矩！”她的声音在的宫殿中回荡，带着无尽的威严与决绝。
李璟承毫不意外，他从来没想过能瞒过王皇后，他依言跪下，摊着手笑道：“母后这是生气了?儿臣倒是第一次见母后如此失态，您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仿佛一切都在您的掌握之中，您的眼里从来都没有过其他人。”
“母后说什么？规矩...？呵。”李璟承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
王皇后闻言眯了眯眼，那细长的眼眸中闪过冷冽。她的长相和谢贵妃的张扬美艳不同，她就如雪中寒梅般凌厉冷冽，又有身为一国之后的端庄大气。
此刻，她怒视着面前的李璟承，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她猛地抬起手，“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彻整个宫殿。她抬手扇了李璟承一巴掌，下手极重。
李璟承的脸上顿时就出现了大片的红印，嘴角也沁出了血，他仰着脸，边笑边咳：“母后是觉得儿臣疯了吗?”
王皇后微微蹙起眉头，她的眼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她的嘴唇紧抿，语气尖刻而冰冷“你果然和那个人一样，身上都流着肮脏下贱的血，哪怕受了我这么多年的教导，依然没能改变你骨子里的低贱。”
她冷哼一声，面上满满的嫌恶“我本以为悉心教导能够让你摆脱那卑贱的的血脉的痕迹，可如今看来，不过是白费心思。”
“可儿臣觉得，母后也比不过那人啊？母后觉得呢？“李璟承眼里滋生着疯狂的快意，“母后在那人身下辗转承欢的模样，儿臣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说来后也该感谢那人，若没有那人，凭母后王家庶女的身份，又如何能有今天的地位啊。竟然也登上了一国之母的位置啊。”
幼年时的李璟承见到的第一次杀人，便是他母后在床榻上拼尽全力拔下簪子狠狠插进那人的胸口。她刺了很多次，直到确定那断了气息后才脱力般地将簪子丢在一旁。
李璟承小小的身躯僵在那里，惊恐写满了那张稚嫩的脸。
他的嘴唇颤抖着，想要发出声音，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了喉咙。
为什么...
王皇后喘着粗气，头发凌乱地散在肩头，脸上溅满了鲜血。她转过头，看到了呆立的李璟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狠厉所取代。
“璟承，过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决绝。
李璟承呆愣在那里，被吓住了。她只好走了过去，温柔地揽住他，将下巴紧紧贴住他的额头，轻声说道：“我的承儿，终于于是真正的皇子了，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我们母子了。以后你会登上帝位，成为万人之上的存在，乖，不要怕。”
王皇后自然不会忘记这些，她冷笑一声，走上前去抬眼间又给了李璟承一巴掌：“李璟承，若你不是本宫手上唯一的筹码，本宫现在就可以送你去死。”
“本宫是皇后！只有本宫的孩子能是太子，若不是你从我肚子里爬出来，你以为你又是什么东西。”
李璟承面色苍白，耳朵里嗡嗡作响，脑袋也有些晕眩，只剩那半边脸在尖锐地提醒着这屈辱与疼痛的交织，身形也摇摇欲坠，他气若游丝：“这些年来，儿臣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连太医院的院首章太医都束手无策，毁了儿臣的身子骨，又吊着一口气，母后的野心真是昭然若揭。”
“是啊。”王皇后有些怜悯地瞧着他，“你活着的唯一用处，便是助本宫登上那万人之上的位置。”
她俯下身去，仔仔细细的打量起她的好儿子，大齐的太子。
他的眉眼像她，可她总觉着他的身上有那个人的影子。
他表现出的温良也让她觉得厌恶。
皇后站了起来，不再去瞧他。
李璟承低伏在地上，笑得不能自已，他盈盈一拜：“那儿臣便祝母后得偿所愿了，干万，千万不要死在儿臣前面。”他踉跄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千秋殿。
皇后面色难看，这是李璟承第一次这般忤逆她，若非她在生下李璟承后便被那人灌了绝子药，她根本不会留下李璟承，那是她一辈子的耻辱，是她费尽心思想要掩盖的过去。
李璟承出了干秋殿后，怕引人耳目，便悄悄去了李槐序的寝殿，她临窗而坐在绣她的红盖头。
还是想逃啊...
他突发奇想，挽手比作蝴蝶样，轻轻落在她的眼前，李昭懿吓了一跳，有些嗔怒地看向他，却在看到他脸上的伤后猛然一怔。
李璟承却对此毫不在意，他笑问道：“这是皇兄从宫外学来的喜欢吗?”他低下头，像是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她没有问他从何处来，也没有问他脸上的伤，她只是扬起唇角含笑回道：“喜欢啊，怎么会不喜欢。”
他微微倾身，下巴与她平齐。那是一个亲昵，又不至于唐突的距离，如同捕蝶人的网，在恰好的时刻，以恰好的角度打开，饶有兴致地捕捉被花香所诱的蝴蝶。
这是李昭懿为国祈福前最后一次见到李璟承。
她其实听到了他对自已说对的最后的那些话，他低下头，眼里带着化不开的浓烈情绪：“阿懿，你是恨我的吧，那样也好把我记得久一些，恨也要恨一辈子。”
“记得么？你说昭懿陪着你。”
他低低的笑。
她心头一颤，却还是装作没有听见。
爱也好，恨也好，对他们而言都毫无意义，她被裏挟着走到了现在的地步，往后日子，只能更加徐徐图谋。
她没嫁成，也没留成。
她要和亲了。
也不是，
她是为国祈福的公主，授封永康公主。
去塞北，为她可怜的子民们祈祷上天保佑他们。
没有兵戎相见的战役带走的只有一个她。
一个没有亲母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