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巨响

程远山落座主位的刹那，整个刑场鸦雀无声。

五品修士的威压如潮水般漫过每个角落，连旗杆上飘动的玄虎军旗都仿佛凝固在空气中。

崔陇傅的剑尖微微下垂，眼角余光扫过刑台前那个垂着头的替身。

他没想到程远山会突然出现，更没想到这位幽州城主会直接介入刑场事务。

“程城主。”崔陇傅收剑入鞘，抱拳行礼，“本将奉命处决黎教余孽，未及时通报，还望见谅。”

“程城主日理万机，这等小事怎敢劳烦您亲自过问？”

陈望此时的笑容也是僵了一下，随即堆起更多的褶子。

程远山捋了捋花白胡须，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他今日穿着正式的城主官服，头戴纱帽，俨然是做足了充分的准备。

“小事？”程远山的声音不大，却让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在场所有人耳中，“玄虎军在我幽州城内大张旗鼓地处决犯人，连告示都贴满大街小巷，这也叫小事？”

五品修士的威压一直没有散去，陈望强顶着压力，挤出一丝笑容，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他偷偷瞥了眼崔陇傅，发现对方眉头紧皱，似乎也没想到有这一出，心中更是狐疑。

“程城主言重了，只是。。。军情如火，实在来不及。。。”

话未说完，程远山突然屈指轻叩桌案。

只听得‘啪’的一声，一道裂缝突兀的出现在桌面上。

陈望脸色骤变，将后半截话硬生生咽了回去，低下头来，眼光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怨毒。

老东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陈望心中暗自咒骂着，但脸上可一点不敢表现出来。

就官职而言，程远山与余近相当，论实力，两个陈望都不够他一个人打的。

将法规，他是幽州城城主，自己更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哼，老夫也懒得替余大将军管教你们，回头自会亲自向他讨教个说法！”

“这时候也不早了，还未行刑，不知刚才两位是在争执什么呢？”

程远山平静的目光从二人面前扫过，见两人沉默服软，这才缓缓收起威压。

若非红药昨日在门前跪了一夜，他当真是不想淌这摊浑水。

“程城主。”陈望闻言，赶忙在崔陇傅开口前抢答道，“下官只是觉得这囚犯有些蹊跷，想请刽子手验明正身后再行刑。”

“哦？”

“陈参军是怀疑崔将军抓错了人？”

程远山心头一动，脸上故作惊讶。

“不敢不敢，只是职责所在，不得不谨慎些。”陈望连忙摆手，他迟疑片刻，又开口补充道，“若是怕耽误时辰，斩杀这逆贼后查验尸身亦可。”

“这就是那个黎教逆贼？”程远山收目光，转向崔陇傅。

“回城主，正是此人。”

一旁的崔陇傅面色平静，背在身后的手却缓缓捏紧拳头。

若真让陈望的人验尸，替身之事必会败露。

但此刻程远山已经发问，他也只能装作无事强行回答。

“既然如此，老夫倒是也想瞧上一瞧。”

不等二人回答，程远山突然起身，径直走向刑台中央。

他的双脚踏在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好似鼓点一下下敲击在二人的心头。

囚犯依旧垂着头，凌乱的黑发遮住了面容。

程远山伸手拨开那绺头发，露出一张与赵立有七分相似的脸。

只是更显瘦削，颧骨高耸，嘴角还残留着药物造成的涎水。

程远山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他和赵立可是有过不少接触，那个扬州军出身的汉子脸上有道从眉骨延伸到下巴的伤疤，眼神倔强如铁。

而眼前这人虽然也有疤痕，但形状略有不同，更重要的是眼神涣散，毫无神采。

果然。

程远山心中一阵了然。

他就说不过是验明真身罢了，崔陇傅根本没有必要同陈望强硬对峙。

原来是有蹊跷啊。

尽管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崔陇傅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但很显然这位玄虎军将领并非表面那般完全是余近狗腿。

程远山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在崔陇傅脸上停留片刻。

良久才收回目光，缓步走回主位坐下。

“验尸有违人道，方才我也没有看出有易容作假的地方，既然崔将军确认此人身份无误，本官看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陈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连忙出声：“程城主，这逆贼罪大恶极，验明正身也是对朝廷负责啊。”

程远山眼中寒光一闪。

这陈望当真不识抬举，看来不给他点教训是不行了。

“陈参军，你在教本官做事吗？”

五品威压再次爆发，陈望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他脸色煞白，连忙拱手：“下官不敢！，只是按律来讲当由监军确认死囚身份！”

“你口口声声说按律行事，那本官问你，幽州地界，是玄虎军的军法大，还是朝廷的律法大？”

陈望语塞，额头冷汗涔涔。

他当然知道答案，但在玄虎军的地盘上，这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

程远山不给陈望思考的机会，继续逼问：“我再问你，本官身为幽州城主，奉朝廷之命治理一方，难道连监督刑法的权力都没有？”

“下官。。。下官不是这个意思。。。”陈望的声音越来越小。

就在这时，程远山突然变脸，和颜悦色地拍了拍陈望肩膀。

“陈参军忠心可鉴，本官甚是欣慰。不过验尸确实有伤天和，不如这样——”

“将尸首悬挂城门三日，以儆效尤。”

“陈参军若有疑虑，大可亲自去城门查验，如何？”

随即又冷哼一声，转向崔陇傅：“崔将军，午时已到，为何还不动手？”

崔陇傅深深看了程远山一眼，在那双锐利的眼睛里读出了某种默契。

心中暗叹程远山手段老辣。

这位城主三言两语就把陈望逼入死角，既维护了朝廷体面，又保住了自己的颜面。

崔陇傅会意，转身挥手：“行刑！”

陈望张了张嘴，最终没敢再说什么。

只是阴毒地瞥了眼程远山和崔陇傅，退到一旁。

程远山端坐主位，面色如常。

刽子手此时再也不敢去看陈望的目光，听到崔陇傅的命令顿时一个激灵。

抬起手中的大刀便劈了下去。

突然，西北方向爆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

众人皆是一惊，抬头只见先锋营方向腾起巨大的黑烟，隐约可见大量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