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向亡者致歉（求追读）

这倒是让季允愣了半天，眉头皱起，难怪这位老土地一直以金鳌二字称呼自己，原先他还以为是没听清，亦或者是老河神叫什么金敖，现在看来…

孟连章说的，怕是那只鳖！

鳖，鳌，某种意义上算是同种之物。

他怎么会知道的？

一番思忱下来，季允才知是误会一场，主要是孟连章误算了他的辈分，当然，他成神后两村尚未来往，即便有交流之时，少说也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

苦笑之后，季允向孟连章解释自身来历，又将城隍童子的身份当谎言说了一遍，并讲自己转世后失忆过多，许多神道规矩业已记不清楚，只为给自己留个台阶，到时自己在神道一事上有诸多疑问的话，也不至于让对方怀疑。

得知季允真名实姓后，孟连章亦是惊诧，旋即释然，却并未在意季允是个小辈之事，只道是自家老眼昏花，认不出新神模样。

“原来不是金鳌在世，却是城隍爷的府上童子，难怪道友如此年轻，是老夫眼拙了。”

季允从井中走下，向老者躬身致意，颇有些不好意思：“晚辈资历尚浅，有些皮毛罢了，许多事还要向您老讨教，您若不介怀，称我一声小友就是。”

孟连章感激之余，面色浮现赞许，世上多少公子、神嗣，吸收香火后便觉自己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在如季允这般谦逊自如之神，倒是颇为少见。

一老一少却是没有你推辞来我犹豫，当即已在称谓上达成共识。

待季允身形彻底完好后，他提出随孟老一同收拾残局，一来妖气洗除之后，百姓残魂仍然留在老槐辖地中，无处可去，孟连章还要重振风水，祛除土地中的毒火，以让百姓魂灵平安。

七天内需以灵渡神笺上报城隍，召庙中司冥御使来带走孤魂——当然，人死后三魂各归其源，亦可让他们自行踏入后土幽冥中。

只是此事不比寻常疾病天灾，乃玄妖所为，一夜之间死伤百姓已逾百人，超过老槐村气运所能承受的范围，就算是再常见，那也是不小的打击，需将此事层层告知灵境诸神。

也许，能得到部分阳神的垂眸重视。

二来，季允随行其右，亦能借机了解些从前不知道的东西，例如神宝锤炼之道、神笺上达灵境之法等等。

他倒是编过此话，只是不解其中深意。

有季允神力做补，孟连章伤势已痊愈了六七分，余下的神伤只消汲取香火气运便能疗愈，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他以地气荡尽毒火残留，翻新土层，又清空一片区域，种下土德正气，做完此事后，他亲自在村中行走，巡捡着已成碳壳的死者。

“换作是从前的我，见到我所在的村子死伤如此多人，肯定要大哭一场。”孟连章一边四下搜寻断臂残肢，一边如此说着。

给百姓留下全尸的念头在脑海中起落，孟连章一步一停留，拾着地上的残骸，有好些肢体断的不成样子，在火中萎缩掉，老土地只好目运神力观之，尽力辨认。

“我会想，是不是我的医术不到家，是不是我救死扶伤的心性出了问题，才导致那么多人命丧病魔口中……唔，这一截断腿，应该是阿苏的，这一截手是…”

孟连章喃喃念叨着，季允耐心跟在其身后，他没有占什么同辈不同辈的便宜，始终保持着半个身位的距离。

当然，季允不知老槐村百姓模样，于是只能默默跟着，尽量不碰到百姓的残骸，只是狰狞如炼狱的惨状让他目光发紧。

那些木质结构的房屋和人体烧成的焦炭融在了一起，孟连章都不知如何下手，只能御使土中灵气，将那木梁连着半截人躯一并送到方才开辟的气运宁静之地。

“生前我一直就是那样的心态，总觉得工于一事后，所有与之有关的祸福生死、来散离合，就都与自己有了因果。”

“我学岐黄医术，会觉得生死和我有关，我学营造建设，会觉得百姓流离和我有关，我学烹烩厨艺，又觉得百姓食不果腹和我有关。”

孟连章弯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托起一截小的不能再小的躯体，居然很完整——那是个孩子，竟没被他藏起，他瞳孔缩了一下，季允注意到一股精气神从他身上散了去，老人的背仿佛弯下去许多。

“当然，老夫知道那是一厢情愿的想法，甚至有些自大，但我的故交祁青书告诉我，于世上走一遭，总得留下些什么。”

老人身后已串起大批残骸，他们已经不复完整，但仍旧被给予了最后的体面，一道匹练般的地气托举着他们，使他们得以站立，得以跟随。

他们当然不会活过来，只是孟连章牵引着他们走罢了。

“所以，因医术尚可，又愧受故乡百姓厚爱，老夫死后受城隍引荐，转生此地成了阴神…这一晃就是……唔，总之，老夫以为成神后能凭一己之力护佑此地平安。”

他亲自走到风水宝地，回眸望了一眼，众残骸徐徐沉浮着，似在发出无声的回应。

地面轰隆作响，一个个残躯从季允眼前飘过，然后依数葬下。

“可老夫错了，这片天地不总是宁静的，我的确没有做到自己想做到的样子。”

大地拔出，重组，在这位土地神的力量下成为一座座墓碑，他竟能从残骸中认出百姓模样，于是碑上虚空生痕，一个个人名被刻了上去。

孟连章躬身，向亡者致歉。

“老夫倒从不觉得自己是神，承香承愿，福佑一方，是老夫的职责……”，他目光深邃，语气沉重的继续道，“趁小友信众未归，我倒是还有一点思考和喘息的空间，能酝酿下情绪……若不然，我真不知道如何面对幸存的百姓。”

“一场妖灾看似来去如电，哪怕写于县志中，亦不过将此地祸事用半页短言带过罢了，但抚慰民心，救治伤病，埋葬亡者，引渡冥魂，重建故土，又怎是些许笔墨能平得了的事。”

季允目光闪动，听罢其言，最终只好道：“前辈不必忧虑，我想百姓们不会怪您，您已做的够好了。”

“多谢小友相劝。”

孟连章未回首，凝望着百座坟茔。

思考一番后，季允又道：“唔，若是前辈需要的话，我亦能匀出一些香火物资，助前辈解决燃眉之急，当然质与量不见得好，只是聊表心意。”

“小友，你……”

“一些浅物，何足挂齿，前辈香炉还在我村中镇压气运，改日我还要给您送回呢。”季允微笑着看向惊诧回眸的孟连章，他的香火数量兑换成功德，甚至完全足够撑起老槐的重建，拿出一部分做补实属不在话下。

因为杀灭三只蝎子时，他已经收到了十、十、二十这三道香火数，如今香火余量一百四。

“蝎妖残躯我取其中四分，剩下归还给前辈，至于其他，我还有一事……”

“我想从前辈这里借走三丝土德正气，不知可行？”

他询问此事，正是看准了面板中几个八品灵植，若有土德之气凝于灵土之中，种出来的效果肯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