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妈妈是村里出了名的疯女人，整日疯疯癫癫胡言乱语，衣衫凌乱满脸脏污。

妈妈收了几万把姐姐卖给了外村男人，又狠心把我丢给了体校教练。

我恨了妈妈十几年。

直到我站上冠军奖台。

我才明白了妈妈当初送我上车时期盼的眼神到底是为什么。

1

妈妈牵着我和姐姐去地里收红薯，一路上遇上的村里人都对我们指指点点。

不懂事的小孩儿拿起地上的石头朝我们扔过来，笑声刺耳。

「哟哟哟，疯子出门喽！」

「疯子牵着两个小疯子出门喽，大家快跑啊！」

石头不偏不倚地砸到我的头上，我吃痛叫出声。

妈妈迅速地从地上捡起一块更大的石头，跌跌撞撞地朝着几个小孩追过去。

边追嘴里还边咿咿呀呀着什么。

那副样子把几个小孩儿吓得四散逃走。

眼看几人瞬间跑不见，妈妈才丢下石头过来抚摸我被砸到的脑袋。

我却打掉妈妈的手，钻进姐姐的怀里。

看着蓬头垢面的妈妈，我眼中的嫌弃毫不掩饰。

我早就习惯了，从记事起，村里人的恶意就不曾断过。

原因都是因为眼前疯癫的妈妈。

整个村子里没人愿意和我跟姐姐玩。

更让我痛恨的是，我觉得妈妈根本就不疯，她是故意的。

小孩儿是没办法想清楚缘由的。

我能看见的，只有妈妈故意在人前疯癫，让我和姐姐一直生活在指指点点中。

所以我厌恶她。

厌恶她生下我们，又不让我们好过。

2

为什么说我觉得妈妈不疯呢。

因为我见过四下无人时妈妈呆坐在树下，拿着一根树枝在土地上一遍又一遍的写着什么。

我不识字，但我知道她一定是在写字。

夏天收完红薯，妈妈会带我和姐姐去河边冲洗泥土。

她总是把我和姐姐从头到脚冲洗的干干净净，却从来不清洗自己脸上的脏污。

记得有一次妈妈挖土时灰尘进了眼睛，我陪妈妈去河边清洗。

妈妈捧起一捧水，轻轻地拍在脸上。

净水冲洗之下，一张清秀美丽的脸就这样冲进了我的心里。

那张脸和我在村里见过的婶婶婆婆姐姐们都不一样。

大大的眼睛秀挺的鼻尖。

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漂亮。

就算是阳光侵蚀过的皮肤干裂又布满皱纹，可妈妈还是很美。

但只是瞬间，妈妈立马又摸起一把泥土胡乱地涂在了脸上。

我想阻止，却被妈妈一眼瞪住。

她警告我。

「谁都别说！」

我懵懵的点头。

我知道妈妈不疯也不丑。

可是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如果不这样的话，爸爸也不会找那些婶子。

3

家里经常有些村里的婶子来。

每次来妈妈就在院子里坐着。

房间里总是传出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妈妈都会捂住我的耳朵不让我听。

那些婶子来时，爸爸总是很开心，平时我没见过爸爸笑过。

有一次我跟着婶子走出去。

没人的时候我追上她问。

「为什么你老是来我家里。」

那个婶子看我的眼神很可怜。

「因为你爸爸不喜欢你妈妈了啊。」

我有点生气。

「你凭什么说爸爸不喜欢我妈？」

那个婶子像在看傻子。

「因为你爸花了那么多钱娶了你妈，结果生了两个没用的女娃不说，还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我想反驳，却被刚好出门的爸爸抓了个正着。

比人都长的竹条鞭子狠狠地打在我身上。

「赔钱玩意儿，你胆子不小啊？还敢管你老子的事！老子今天打死你！」

竹条一下一下地打在身上。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却没有一个人开口阻止。

我疼的大声叫，但爸爸的鞭子却没有停。

直到姐姐慌慌张张地跑出来。

「爸，我妈又把厨房烧了。」

我爸丢了竹条，骂骂咧咧地又转头冲进院子里。

那天晚上，我听见房间里我爸不停地咒骂。

竹条抽起的破风声我在屋外都听得见。

我和姐姐害怕地发抖，但除了竹条和爸爸的咒骂，屋里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直到第二天妈妈照旧拉着我和姐姐去红薯地收红薯，我和姐姐才放下心。

当时我想不到那么多。

只觉得妈妈还是一样，笨手笨脚的。

4

就这样过着，我十二，姐姐十六岁了。

村里的媒婆早就要把门槛踏破。

姐姐长得漂亮，是十里八村都有名的美女。

就算有个疯癫的妈妈，还是有不少人想要抱得美人归。

但无一例外的，只要是上门说亲的人，都被妈妈装疯卖傻地打走。

爸爸会用藤条狠狠地抽在妈妈的背上腿上，一条条渗血的红印我看着都痛。

但妈妈总是忍着，明显就是就算被打死也不愿意让姐姐嫁人。

爸爸打累了就丢下竹条，一脚把妈妈踢倒在地，狠狠朝着妈妈吐一口唾沫。

「妈的，老子花大钱买了你这个赔钱货，给我生两个赔钱货不说，到了回本的时候还要坏老子的好事！」

「要不是看花了老子钱的份上，老子早就把你这个疯婆子打死了！」

「你现在还保着你这个赔钱货，我跟你说，老子迟早要把她卖了！」

到这个时候我还觉得妈妈在护着姐姐。

那些人都不怀好意，我知道的。

要是姐姐就这样嫁了，以后的日子也逃不掉在挨打中度过。

虽然在家里也时常挨爸爸的打，但是我们可以互相陪伴着。

要是姐姐嫁出去了，可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妈妈疯疯癫癫的，却还是真正爱我们的。

至少在那个人出现之前，我还是这么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