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被苏柏宁影响的心情，唐小西到车间都还没恢复。

眼尖的罗宇一下就看出她有心事，立刻关心的问：“小西，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唐小西放下手中的机子，带点委屈的回答：“嗯，因帮杨天星去问苏柏宁要不要加班，搞了个难堪。”

看着唐小西郁闷的脸，罗宇不忍心她难过，忙开口安慰：“这有什么难堪的，苏柏宁回宿舍就对我讲了，他一直就没喜欢过杨天星。”

“不喜欢？可林娜不是这么说的。”

其实说完后，唐小西自己也糊涂了，她的脑子这段时间早被林娜搞成浆糊了，不懂谁喜欢谁。更不懂，为什么他们一起看了电影可还跟陌生人一样。

“林娜的话，应该是她自己才知道。”罗宇呵呵。

唐小西回忆起在饭堂的情景：“可我全程都没说杨天星，苏柏宁是怎么看出来我是帮她问的？”

“你们几个坐在一起，他早就看到了。”

“视力这么好，这样也能猜出来？”

“他当然猜得到，因这根本不是你的作风。”

“是什么意思？”唐小西一扫之前的郁闷，被逗乐了，“我的作风是怎么样的？”

“我的意思是，如你不是帮人问的，你有必要在饭堂问他吗?”罗宇睨了她一眼，“你完全可以在上班时间，光明正大的问。”

“原来是这样。”唐小西抿笑，“这么说来，杨天星在饭堂找机会就不光明正大了？”

“也不是，我倒觉得杨天星挺大方的，很有勇气，而且人也温柔。”

“是呀，她的眼睛很大很漂亮，长发飘飘给人一种柔弱的感觉，一看就让人有保护欲。”唐小西没想到她能得到罗宇这么多的赞美，她好奇心起来，“罗宇，你对她的评价不错，那你要不要追她？”

“顺其自然，她在我心中的位置还没有你高呢？”

“高？那倒是。看来长得高点还是有好处，朋友都不敢不把你放在心上。”

插科打诨，看着眼前又恢复活泼的唐小西，怪不得能让他们喜欢她，这就是她的魅力。

苏柏宁这么久了都还没有办法表明心意，最先他不明白是为什么。他还暗暗窃喜，他们两个只有做好朋友的缘分。

可现在他懂了。

明知道苏柏宁喜欢她，可是他还是不受控制的喜欢上她。想着她和苏柏宁又还没有谈恋爱，他也不算是夺人所爱。于是试探了几次，可她都是坦坦荡荡，而且总能轻松的把他的表白化解掉。

只要不是当面被拒绝，机会也许就有了。

苏柏宁那天明说了，他的脚被唐小西拖住了。他还说了，杨天星和李美星只要他喜欢哪个都可以去追。

当然这些话，罗宇是不可能会对唐小西讲。

虽然，苏柏宁对唐小西的这份感情，让他感受到了最美最纯真的初恋。可爱情是自私的，毕竟，这也是他第一个喜欢上的女孩，他不可能义无反顾的帮他。

***

第二天下午，罗宇一进车间，就走到唐小西面前拿出四封信：“快看看，这么多信有什么喜事。”

唐小西一看字迹，就知道是三个好朋友，唐金金、唐婉珍、谢丽的。还有一封就是她的好侄子唐维康，比她小一个月的发小加同学加死党寄来的信。

在外的日子，大家都靠信件来寄托思念和传递情感，收到信是很开心的事情。

她迫不及待的先看了三个好朋友的，嘴角越翘越高。

在这个轻薄的信件里，让她感受到浓浓的情怀，使她的思乡之情得到缓解。

最后她才拆开小康康的，看到前面的称呼，她不动声色的赶紧把身子移过去，预防被罗宇的余光看到。

这小康康屡教不改，还敢这么称呼她。什么宁巴巴姑姑，看来他是要她踢他一脚了。

罗宇看她愉快的神情，开玩笑说：“那么开心，那你可要请客。”

唐小西收起信，想起罗宇也请她吃了苹果，不如趁此机会回请他。

她正要开口，谁知林娜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们的身边，快她一步说：“罗宇，那今晚我和小西一起请，你们都请我们那么多次了。”

罗宇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然后笑了笑：“没事。”

“今晚反正都不要加班，就请你和苏柏宁一起吃宵夜。”林娜转头问，“小西，你觉得这样可好？”

唐小西反正也想这么做，就干净利落的回答：“好。”

罗宇看唐小西说好，他张着嘴本想说晚上还是他请，可话要出口又想着如这样唐小西可能是不会来，于是他最终要出口的话变成了一个笑容。

“我的事情还没做完，小西，你上去和苏柏宁说一声，晚上我们两个请他和罗宇。”林娜交代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这个人，这么会安排。

唐小西看着罗宇：“要不......”

她还没说完，罗宇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截住她的话：“我也要回去修机了。”

他们都走了，唐小西不禁哑然失笑。

想起昨天在饭堂被他冷冽的目光盯着，今天上午两人擦肩而过都避开眼神对视，让原本就还没恢复的感情更觉陌生了。

那趁现在跟他示好，恢复正常的朋友关系也好。

她走上去，看到苏柏宁正在低头修芯片，她只看到他一头浓密的头发。

还没呆上两秒，赖玉琳又虎视眈眈走到对面盯着她，好多生产部的人也跟着瞄她了。

还是赶紧说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于是她匆匆开口：“苏柏宁，你今晚有空吗？”

苏柏宁抬起头来，错愕的眼神看了她两秒后脸色一变，瞪着她生气的说：“没--空！”

“......”

这个表情和饭堂里如出一辙，难道他还是以为她是帮杨天星问的？

她突起顽皮之心，故意拉长声音：“你没...空，那就算了。”说完她抿嘴笑，然后对着他那冷峻的双眸，正要开口解释清楚，谁知罗宇匆匆走过来。

他几句白话出口，就看到苏柏宁的脸从生气瞬间变成笑脸。

那眉眼一下如散开迷雾的山涧，清俊如画，他的喜悦一下就溢出来了：“今晚有空，真的有空！小西，你可不要骗我！”向她伸出小指，他的尾音带点不确定的翘起，“拉钩，你不许骗我！”

天知道，他等她这句话等得多心焦。

看他幼稚的举动，唐小西内心五味杂陈，这个她一直当作最好朋友的人，现在两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她骗过他？

***

女孩子请客，男的都不好意思，还是会选择女孩子喜欢吃的东西。

他们两个都记住了唐小西那天说的话，以为她很喜欢吃苹果。

一走到外面就说买苹果回亭子里吃，在那里聊天就行。

装了一袋苹果，苏柏宁和罗宇都想付账，唐小西可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林娜看这样，就又去买了一袋花生和饮料。

夜晚的温度还很高，幸好偶尔有一点凉风吹来。

天空中的半轮明月给这美丽的厂区添加了一种朦胧的美，那草坪上走动的人都像披了一层薄薄的纱。

亭子里坐了人，他们只好在靠近亭子旁边的草地上坐下来。一坐下，罗宇就拿起一个苹果削起来。

林娜咯咯的笑：“罗宇，你的刀不会是剪指甲的吧？”

罗宇头都没抬，只淡淡的说：“你的指甲是刀削的吗？”

“在月光下视线不是很好，罗宇你要小心一点。”唐小西望着罗宇手上泛着冷光的刀，不自觉的感到紧张。

“没事，我会小心的。”罗宇继续削着。

他真的很厉害，在这微弱的灯光和月光的交织下，连着一圈又一圈都没断。

削完，他自然的把苹果递给唐小西。

这个削好皮的苹果，从林娜的身边过，递给了对面的唐小西。

这让唐小西很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年纪小，不该受此殊荣，连忙说：“给林娜先。”

罗宇举着手不动，唐小西只好改口：“分开，我们一人一半。”

“不用，我接着削。”

唐小西只好先接过，然后递给林娜：“你先吃。”

林娜不接。

苏柏宁对她笑：“小西，又不是没有了，你在推辞罗宇又削好了一个。”他顺手拿起两个苹果站起身，“我们两个大男人就不用削皮了，我去旁边洗一下。”

他拿着苹果走到5米远的水池边洗，洗完他回来，罗宇也削好了第二个。

罗宇把削好的苹果给了林娜后收好刀子，然后接过苏柏宁给他的苹果吃起来。

看来，他平时吃苹果也是带皮吃的。

这人，就是有绅士风度，以后谁找到他这样的男人做男朋友，一定很幸福吧？唐小西心想。

大家一边吃，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突然，林娜感叹道：“你们看，今晚的月亮好美。”

唐小西望向她，发现今晚的林娜也很美，眼里好像有一种异样的光芒。

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天空，只见万里无垠的天空中，半轮明月孤零零的挂在空中，唐小西感叹：“好美又好孤单！”

这样的景色，让她一下想起和家乡的好朋友们度过的美好夜晚，她和唐金金常会在有月亮的晚上放声高歌。当然，没月亮的晚上也常唱歌。

“唉，要不是现在在厂里，我都想唱歌了！”

“你可以小声唱。”苏柏宁开心的建议。

他自那一次听说她去外面的草地唱了那么多歌，就一直想着能听到她的歌声，谁知后面发生那么多事。

唐小西回望着他：“不行，我唱歌就要放声唱。不像你，在车间都能唱得那么好听。”

被唐小西夸，苏柏宁开心得恨不得现在就开口唱歌给她听，可罗宇和林娜在旁边，旁边的草坪上也还坐着那么多人，他没好意思。

看着心爱的女孩，他动情的邀约：“那下次我们一起去外面唱？”

唐小西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和他一起出去的，于是转开话题：“说起唱歌，就想起我的家乡，我真的好想念我的朋友！

她眼前浮现出她和唐婉珍，谢丽，唐金金一起手拉着手高歌的情景。

想念我的朋友?

唐小西一直说不会在厂里谈恋爱，不会是在家乡有男朋友了?

苏柏宁想到这里又乱了思绪，陷入自己的假想中。

罗宇看着旁边被唐小西一句话就又郁郁的苏柏宁，开口道：“小西，被你一说我也想家乡了。你刚说想念你的朋友，你的朋友在哪里？”

“我的几个好朋友在杭州，只有我来了这里。”

几个，那就不会是男朋友了。苏柏宁这才放下心来。

“如果当初我去杭州就不会认识你们了，你们是不是后悔认识我了？”唐小西调皮笑。

天真的笑容，在迷离的月光下透着圣洁的美，那双漆黑的眼眸像两颗闪闪的星。

“怎么会，认识你是我最开心的事！”罗宇不顾苏柏宁会不会吃醋，先说出自己的感受。

原来这就是缘分，苏柏宁心情起伏。他本来要6月才来的，哥哥安排所以提前一个月。如他一个月后才出来，那哥哥出了这个厂去了SAT，那他也会直接去SAT而不会来这里，也就不会认识唐小西，那他现在可能都还不知爱情的样子。

“你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苏柏宁脱口而出，眼神专注。

林娜心一动，也说出煽情的话：“对，你在我们心中是最好的。小西，我们都很喜欢你。”

是真的吗？

唐小西没想到自己只是随意的说，却得到这么多触动人心的话。

她感到一股热浪往上涌，双目有一点湿润。

“我也喜欢你们，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唐小西本不是一个能轻易表达感情的人，可是自认识他们，被他们的热情方式改变，她也不由自主的说出自己心中的感受，“除了家乡的朋友，我现在又多了外面的朋友，看来我以后的续接故事里要有你们的身影了。”唐小西开心笑。

“续接故事？”罗宇最想听唐小西讲话，他觉得她的话有魔力，让人很快乐。

“就是你们知道武侠小说的绝世高手，都是在深山老林或悬崖绝壁有个小木屋，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偶尔有需要才会出山的。我和我的朋友就会在里面加上一些元素，那就是我们的世外桃园。那个画面被我们无数次讨论过，我们烦恼时，生气时，开心时，随时随地都可以去遨游一番。现在你们是我的朋友，我偶尔也会带上你们了！”

她兴奋的望着他们，“你们最想自己是以哪一种的人物形象出现？或者是你们自己最想做哪一种角色？好人，坏人、恶人、大侠、文士、高官，你们可以告诉我，那我设计人物形象的时候，就会尽力的把你们往那个方向靠拢。不然，我就按照平时我和你们接触的这个性格来安排，可有意思呢。”

唐小西的这翻话让苏柏宁终于明白，她车间里不吵闹、不扎堆、不为难，不八怪，不争执。原来她常面带微笑或愁眉，是沉醉在她脑海的那些故事情节里。

她此时脸上呈现的那抹明媚的笑脸，就像春日的那束灿烂的阳光，给他带来了快乐，惊喜，温暖，同时也迷醉了他的心。

林娜看到唐小西滔滔不绝，心中五味杂陈，为什么每次和她在一起都是听她一人说话，她总有本事把别人的目光吸引，随便一说就那么有趣。

“以后真的会有我们？那你可要讲给我们听。”罗宇忍不住又露出欣赏的神情。

“当然有了，你是我的朋友呢？”

开心的是苏柏宁。

怅然的是罗宇。

复杂的是林娜。

唐小西正想要发挥自己的想象力，马上就给他们设定角色，突然看到林娜有点阴郁的神色。她这才惊觉，自己又犯了老毛病，一说起来没完没了，让别人都没机会说话，忽略了别人的感受。

她赶紧收回自己的奇思异想，改口道：“林娜，你也讲一讲你的事给我们听吧？”

林娜的表情，瞬间变得尴尬：“我没什么有趣的事。”

“怎么会呢？你不会是不想讲给我们听吧？反正是闲聊，随便说就行。”唐小西再次建议。

平时和她单独在一起的林娜能言善辩，她和苏柏宁单独时应该也很能聊，不然苏柏宁也不可能什么都和她讲。可是不知为什么，只要他们四人在一起时，她就变得沉默了。

唐小西想着这可能归功于自己太多话了，因她这人就是有这毛病，好怕冷场，怕冷场了尴尬，所以常为了不尴尬，就变成话痨了。

加上她擅长讲故事，所以随便一讲就是长篇大论。在家乡时，她就是因这个特点，虏获了多少长辈和少儿的心。

“我真的不知讲什么，我家乡也没什么有趣的事讲。”

“那你都不想说话了我们就回去了。”唐小西抬起手腕，“快10点了，早班的人也快要下班了。”

苏柏宁可不想那么早回去，这是他等了多久才等来的一次机会，即使是那么多人，都让他看到了希望。他忙说：“10点不到，那么早回去干嘛，反正每天都要12点睡觉。”

“对啊，那么早回去你也睡不着。”罗宇也不想那么早回去，他望着左右的人群，“这个点还很多人出去玩呢。”

“可以回去看书，罗宇，你那么多书我还要加把劲才能看完呢？”唐小西觉得自己太幸福了，罗宇那么多书，就像她有一笔财富随时都能取的感觉。

说完后，才想起之前骗林娜说是和他对换的，怕她难堪又赶紧解释，“我的书苏柏宁给你，到时还可向我拿。”说完向苏柏宁眨眨眼。

苏柏宁不解何意，罗宇又从没说过要看他的书，可看唐小西表情有点怪，他也就不出声了。

罗宇看出唐小西的意思，可他是一点都不在乎，他对之前拒绝林娜借书并没觉得不好意思。

所以他对唐小西的解释不以为意，他只想她不要那么快走，完全没一点顾忌就说：“我的书你随时看，看完再换又没时间限制，你不用那么急看的。”

唐小西不想在书上说太多，怕林娜多想。

可走，他们三个又还坐着不动。

唐小西想着他们既然都还不想走，可话题总还是要有，望着月色她突然想起小时候，于是就问：“你们在月光下打过鸟吗？”

“月光下打鸟，不该是白天去深山老林打吗？”苏柏宁不解的问。

“白天有时也会去树林打，但更多的是晚上去。”

“晚上去哪里打？”罗宇也兴致勃勃的望着她。

看着那三双看着她的眼睛，唐小西的思绪也回到了小时候：“就是之前我和你们说过的城里大哥哥，对我姐一见钟情的。他有一支枪，那枪比我还高，有月亮的晚上他就会带我们去打地主家屋檐下，和院子里那几颗无花果树上的鸟。你知道吗？那栋房子是很大的四合院，房间很多，面积很宽。听说是我们哪里解放前最有钱的地主的房子，解放后被没收了，给生产队拿去放一些杂物后就空置在那，所以那里就变成鸟的天堂。”

“知道为什么我说有月亮的晚上才会去？”她望了一眼前面安静的三个听众，“因那个地方黑漆漆，早没人住了也没电灯，之前还有人传说闹鬼，所以有月亮的晚上加上手电才没那么可怕。”

“而你们肯定不懂为什么要晚上去打，因晚上麻雀都回窝了更好打。”

“那时我8.9岁，每次打还要有人在前面帮我抬枪，因枪对我来说太重了。我常因瞄不准而惊动了那些鸟，在晚上突然一大群飞出来更有一种恐惧感，我是即害怕又觉得刺激。当然大哥哥和我哥他们是不可能会怕，恐怖可能只是我个人的感受。”

“打完鸟，大哥哥他们就会把鸟洗干净，然后就用竹签串起来，起火烤。你们不知道，在月光下大家快乐的唱歌，还顺带欣赏着大哥哥的霹雳舞，又吃着美味，那场景别提多美多带劲了。”

“那段时间，每个星期大哥哥都会带我们去玩几次。所以不止我，我那些邻居小伙伴也都盼望着这几天。”

“你们有没玩过？”

没人回答她。

因为他们三个都还没回神。

他们突然好羡慕，唐小西的童年有那么多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