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妥协

索尼音乐中国总部大楼，28层会议室。

李怡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与他脑海中盘旋的新歌旋律一致。

对面坐着索尼亚太区总裁詹姆斯·王、法务总监周明，以及脸色阴沉的林雯。

桌上摆着两份合同——一份是解约协议，另一份是重新修订的经纪合约。

“李怡，”

詹姆斯·王推了推金丝眼镜，普通话带着浓重的新加坡口音，

“公司一直很看重你的才华。”

“这次事件，我们可以当作年轻人一时冲动。”

李怡看向张维律师，后者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王总，”

李怡坐直身体，“我需要的是创作自由和公开恋情的权利，不是'当作一时冲动'的施舍。”

林雯突然把钢笔摔在桌上：

“李怡！别不识好歹！你知道多少艺人挤破头想要索尼的合约吗？”

“包括用假绯闻炒作？用违约金威胁艺人？”

李怡从包里取出录音笔，“要我播放林姐是怎么威胁我的吗？”

会议室瞬间安静。

詹姆斯·王和周明交换了一个眼神。

“年轻人，”

周明慢条斯理地开口，

“录音在法律上未必能作为证据。而且就算你打赢官司，漫长的诉讼过程也足以毁掉一个艺人的黄金期。”

张维正要反驳，会议室门被推开，一个助理匆匆走进来，在詹姆斯·王耳边低语几句。

这位总裁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他拿起遥控器打开了墙上的电视。

央视新闻频道正在播报一则娱乐快讯：

“近日，歌手李怡公开恋情引发经纪公司干预的事件持续发酵。”

“今日，超过二十位艺人通过网络媒体发声，揭露娱乐圈'奴隶合约'现象...#真爱不该被封杀#话题阅读量已突破五千万...”

镜头切换到街头采访，一个大学生对着话筒说：

“凭什么艺人谈恋爱要公司批准？这是侵犯基本人权！”

詹姆斯·王关掉电视，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李怡自己也震惊不已——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李怡先生，”

詹姆斯·王的语气突然客气了许多，

“或许我们应该重新审视这次合作。周总监，请把新拟的合同给李先生过目。”

周明不情愿地推过一份文件。

李怡快速浏览关键条款：

违约金降为五百万，分成比例提高7%，不再限制私人生活，但——“乙方重大公开活动需经甲方审核”这一条被加粗标注。

“什么是'重大公开活动'？”

李怡指着那条问道。

“比如结婚，”

林雯冷笑一声，“或者下次你想在直播中宣布什么'惊喜'。”

张维律师清了清嗓子：

“这条款过于模糊，我建议改为'商业代言及公开演出等职业行为'。”

谈判持续了两个小时。

最终，李怡在新合约上签了字——违约金降到两百万，创作自主权大幅提高，最关键的是，合约中明确写明“甲方不得干预乙方正当私人生活”。

“合作愉快。”

詹姆斯·王起身握手，笑容勉强，

“林雯会继续担任你的经纪人，希望你们能...妥善处理工作关系。”

走出索尼大楼，李怡长舒一口气。

风里已带着丝丝寒意。

“不算完美，但已经是近年来艺人对抗大公司最好的结果了。”

张维整理着文件，“不过你要小心，林雯不会轻易放过你。”

李怡点点头，刚想说什么，手机响起。

是范彬彬发来的短信：“谈得怎样？我刚见完张扬导演，有重要事跟你说。”

李怡正要回复，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是李怡先生吗？”

对方是个声音甜美的女声，

“我是摩登天空音乐厂牌的阿朵。”

“我们老板沈黎晖听了你的demo，想邀请你加入我们的'独立音乐人计划'，不知道有没有兴趣聊聊？”

李怡愣住了。

摩登天空是国内最负盛名的独立音乐公司，培养过无数顶尖音乐人。

“谢谢邀请，但我刚和索尼续约...”

“我们知道，”

阿朵轻笑，“但这份邀约不一样——我们想帮你打造国际路线，下个月在伦敦有个独立音乐节，如果你有兴趣...”

挂断电话，李怡站在路边发呆。

伦敦？

国际路线？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

李怡拨通范彬彬的电话，却听到她那边背景音嘈杂。

“李怡！我正要给你打呢！”

范彬彬的声音透着兴奋，

“猜猜我在哪？香江环球影城的咖啡厅！”

“那个选角导演是真的，他们确实想找大陆面孔参演《暗战》！”

李怡的心猛地一跳：“真的？太棒了！什么时候试镜？”

“明天上午。”

范彬彬压低声音，“但是...有个条件。”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他们说...希望我们保持'高调恋情'至少三个月，为电影上映预热。”

范彬彬的声音变得迟疑，“这听起来是不是很像...炒作？”

李怡胸口一阵发闷。

他刚挣脱一个枷锁，新的枷锁又套了上来。

“我刚收到摩登天空的邀约，”

李怡最终说道，“他们想让我去伦敦发展。”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

李怡能听到范彬彬轻微的呼吸声，和远处香江喧嚣的背景音。

“多久？”

范彬彬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至少...两年。”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李怡看着面前车水马龙的长安街，突然感到一阵荒谬——

他们刚刚战胜了索尼的压迫，却要败给大洋两岸的距离吗？

“我们先各自处理眼前的事吧，”

范彬彬最终说，声音恢复了坚定，“等你回来...我们再好好谈谈。”

挂断电话，李怡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路过一家电器行时，橱窗里的电视机正在播放《娱乐快报》，女主播兴奋地报道：

“据知情人士透露，范彬彬已抵达香江，极有可能参演刘天王新作！”

“而她的男友李怡刚与索尼达成和解，或将转向国际发展...”

李怡苦笑着摇头。

他们的人生被压缩成几十秒的娱乐快讯，真实的情感和挣扎无人关心。

与此同时，香江日落大道的一家咖啡厅里，范彬彬盯着手中的合约条款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