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镜城空明宗

朝阳国国历九百二十七年秋,镜城静心山上空明宗封闭多年的大门因为一个特殊的客人的到来再次敞开。

王肃和梁莹跪在空明宗紧闭的大门前,梁莹俯身将襁褓里的婴儿缓缓放在门前,王肃往襁褓里塞进了一块叠了几层的被暗红色的血液染红的布条。

婴儿在酣睡,梁莹在哽咽:“这里会善待他吗?”

王肃长叹一口气:“唉……我们也没得选了……”

王肃用仅有的左臂撑住地面站起来,随后扶起仍在抽泣的梁莹,然后又敲响了空明宗的大门。

“好了,我们该走了。”

王肃转过身来面朝下山的方向,梁莹挽住他的左臂,他们慢慢的往山下走去。

小婴儿被无情的秋风吹醒了。

随着小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大,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模糊,逐渐消失在漫山的枯枝烂叶里。

幸运的是,有人听到了婴儿的哭声,大门被推开了。

李彰文小心翼翼的将大门推开一条缝,从缝隙里看到了正在啼哭的小婴儿。

他连忙把小婴儿抱了进来,然后快速的把大门关上,又蹑手蹑脚的把小婴儿抱回了自己的寝室。

可是他忘记了今天只有他值日清扫庭院,另外三个师兄都在寝室待着。

李彰文轻轻的把寝室门带上,一回头,看到其他三个师兄都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李彰文吓了一哆嗦,说:“你……你们都盯着我干嘛啊?”

大师兄李彰德说:“你鬼鬼祟祟的干啥呢?”

二师兄李彰善注意到了他怀里抱着个东西,但是没看出来是什么,于是就问:“你怀里揣着什么东西啊?”

三师兄李彰武说:“你不会偷东西了吧?”

他们一连串的问题把李彰文搞得心烦意乱,李彰文说:“哎呀好了好了,你们小点声,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哄睡着。”

“啥?”

其他三人异口同声的说。

“嘘,别喊了!”

李彰文慌乱的示意他们安静下来,他说:“我捡来了一个小孩儿。”

“小孩儿!”

他们三个又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

李彰文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压着嗓子说:“天老爷嘞,别喊了别喊了……”

其他三人这才终于安静下来。

冷静思考了一小会儿后,李彰德说:“彰文,你难道,把大门打开了?”

彰善和彰武也震惊的看向李彰文。

虽然他们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不敢相信,他们希望李彰文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李彰文说:“我……我就开了一个小缝,马上就进来关上了。”

“撒谎!”李彰武说:“你整个人都出去了,还能是小缝吗!”

李彰善说:“遭了遭了,空明宗的命力一但泄露,各大宗门肯定能感受得到,上次被正源宗入侵我们就元气大伤,搬到这里这还没过几天清静的日子,就又要被袭击了。”

李彰德说:“不,现在的空明宗已经不被他们重视了,并且我们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被轻而易举的偷袭了,这一点正源宗一定也知道。”

“师兄,那现在怎么办?”李彰武说,“就这么隐瞒下去吗?”

李彰文此时注意到了襁褓里的布条,那是一封血书。

“师兄,快看!”李彰文把布条展示给三个师兄看。

他们四个把血书平铺在桌子上,上面写着:“离兄肃难子托”六个字,只可惜他们没看懂。

“千万留好这个布条,说不定能找到这孩子的亲生父母,至于这孩子,我们先照顾一段时间吧。”李彰德说。

于是,这个小婴儿就在他们的寝室里住了下来。

他们四个人轮流照顾他,就这样持续了一个多月,一开始李彰武还有些不情愿,时间长了也喜欢上了这个小家伙,寝室里也因为他变得更加的活跃团结。

他们一个多月以来每天深夜都会去牛圈偷挤老母牛的奶,负责看牛的朱恒发现了不对劲,报告给了宗主李玄离。

“宗主,咱们牛圈里的牛是用来耕地的,可我每天早上去喂牛都能见到一地的牛奶,我怀疑有人偷老母牛的奶啊。”

李玄离一听,说道:“偷老母牛的奶?”

“是啊,而且每天早上牛奶撒在地上的位置都不一样,我还怀疑这三头母牛都被挤了好几遍了呢。”

“行,今晚我去盯着。”

李玄离是个没有宗主架子的人,一直以来都和大家一起劳动、修炼,那一夜他都守在牛圈里没合过眼。

还真把李彰武给等来了。

“你啊你,我知道你平时吃得多,饭不够可以给你加点啊,怎么能偷牛奶呢?”

李彰武也是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巧不巧,李彰文也来了。

“师兄,挤完了吗,孩子都饿醒了……师父好,我先走了哈。”

“你给我站那儿!”李玄离这一嗓子一下子就把李彰文给吓得腿都软了,瘫跪在地上。

“师父,徒弟知错了,再也不偷奶了。”李彰文跪在地上背对着李玄离说,他此时不敢和李玄离对视。

“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刚才说‘孩子饿醒了’,哪来的孩子?”李玄离听的一清二楚,不断逼问着二人。

无奈之下,他们把李玄离带到了寝室。

“哐哐哐……”

“来了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慢啊……师父,您怎么来了……”李彰善此时怀里还抱着孩子。

“彰武!先把奶装碗里,我这边水快要烧开了!”李彰德在阳台用命力御火烧水。

李玄离来到阳台站在他身后把铁桶递给了他,李彰德没回头看,一直在专注的烧水。

“啧,我让你把牛奶分成几份装到碗里,你直接把桶递给我干嘛啊,没看我忙着呢吗!”李彰德不耐烦的说。

“师父让我直接把桶给你的。”李玄离说。

“师父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啊,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偏不干什么是吧……师父,我……我正在这练习命力御火呢。”李彰德回头一瞥,发现是师父。

四个人都跪在地板上,李玄离坐在一把椅子上。

“好啊好啊,你们几个居然还在寝室里开了个育儿所啊。”李玄离被气的喘着粗气,“谁捡来的这个孩子?”

李彰文怯生生的说:“我捡来的。”

“所以,你打开了大门,还走了走了出去?”李玄离说,“你难道知不知道门上带有封印吗?”

李彰德此时想起了那个布条,他说:“师父,我们这里还有一样东西。”

李玄离看到了布条,明白了一切。

“风华宗被袭击了,确定活着的人只有这个孩子了。”李玄离的情绪从愤怒转变为无奈,“他还没有名字对吗?”

跪在地上的四人又惊又喜,李彰文说:“您是要把这个孩子留下来吗?”

李玄离没有回应,只是继续说着:“就跟我们姓吧,把他排到‘铭’字辈第三十七位吧。”

四人都明白了师父的意思,李彰善说:“我早就想好了,就叫‘李铭修’怎么样?”

“哈哈哈哈哈……”

“好,‘铭记修炼的初心’,寓意不错。”李玄离说,“彰文,那以后李铭修就由你来全权抚养,其他三个人辅助。”

李彰文当然是一万个愿意,只是其他三人就有些嫉妒了。

那一夜,李铭修成了空明宗弟子,可以光明正大的在空明宗里游走了。

李玄离独走在月光下烦了愁。

他心想:“师弟啊,我早就告诉你不要惹万绩那个老鬼,这下好了,把我空明宗也给拉下水了,罢了罢了,你可一定要活下去啊。”

他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大门前,看着那大门,他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他重新加固了封印,这次的封印只有他能解开,里里外外除了他谁也打不开,不仅能掩盖命力还能给宗门形成领域,擅自入侵这里的人命力都会被限制。

因为这次,他用自己的生命来加固封印,封印解除之日,就是他寿命终结之时。

九百四十五年,李铭修马上就要十八岁了,空明宗这十几年来都过得很安定,虽然宗门弟子的数量没有增加,但实力都有一定的增长。

就例如李铭修,他已经是询物境三阶命士了,即将迈入探地境。

李彰文已经四十三岁了,李玄离更是快要七十岁了。

岁月不饶人,玄字辈的师爷只剩下李玄离一人了,而他也即将寿终正寝了。

那一年的秋天,李铭修成年了。

“师父,真的要这样做吗?”李彰文说。

李玄离说:“该来的总会来的,我寿元将尽,不能再守护你们了,但是彰德文你要相信,只要还有一粒星火,我们空明宗的火焰就能传承下去。”

李彰文离开后,李玄离端坐在椅子上把他叫到身边,说:“铭修啊,这十八年来你一直在宗门长大,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委屈你了。”

这些年来李玄离每天都在消耗命力维持着封印,加速了他的衰老,后背已经佝偻了,就算用力的挺直也能看出明显的变形。

“师爷,您千万别这么说,我从小就在师父师兄们的呵护下长大,有什么委屈的呢。”李铭修跪在李玄离的身旁说。

“我知道,你一直都想出去看看,今天你成年了,就让你师父带你出去历练一年,就当做是你的成人礼了。”李玄离一直以来都明白铭修的心思。

“真的吗,谢谢师爷,我这就去收拾行李!”李铭修难以置信的说。

翌日,李玄离送他们到大门前,他们推门的那一刻,李玄离解开了封印。

刹那间,李玄离的命力飞速流逝。

他支撑着疲惫脆弱的身体,颤颤巍巍的走进了自己的寝室,轻轻的坐在那把陪伴了他几十年的红木椅子上,说:“师父,玄离来见您了。”

他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仿佛是被上苍轻轻的取走了灵魂。

那时李铭修毫不知情,沉浸在欢喜中,李彰文强忍泪水。

李彰文很痛苦,但他明白现在更应该保护好李铭修。

就这样,李铭修在熙熙攘攘的都市里游荡,在人烟稀少的旷野里撒欢,风餐露宿的历练了一年,李铭修学到了更多的知识也顺利突破到了探地境。

他们原路返回,没几日就到了静心山下。

“师父,我怎么感觉有点凄凉。”李铭修微微皱着眉头说。

“我也感觉到了,先上山看看吧。”李彰文也有很不好的感觉。

他们急急忙忙的往山顶走,山路上还能看到零零散散的动物尸体。

平时的静心山是安静祥和的,山上空气也沁人心脾,命力充沛。

但是这一次他们感觉静心山在哭泣。

山顶到了,他们看到的是一个破败的大门。

他们推开了门,门刺啦刺啦的想,或许它也很痛苦。

李铭玉正在治疗受伤的师弟,他套头一看,眼泪一下子就溢了出来。

“师叔,你终于回来了,师父和师伯他们都……都战死了。”李铭玉哭的撕心裂肺,他作为“铭”字辈的大师兄在“彰”字辈的师叔师伯都战死后就成了顶梁柱,看到了李彰文,他终于有了一个依靠。

李铭修连忙接替铭玉治疗伤员,李彰文紧紧抱住跪在地上痛苦的李铭玉,说:“没事了铭玉,我回来了,能先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吗?”

李铭玉抽噎着说:“师爷离世后,彰善和彰德师伯还有师父就一起管理宗门,宗门秩序依旧维持的很好,本以为会相安无事,结果正源宗前几天得到了师爷离世的消息,直接肆无忌惮的对静心山进行了侵略,从山下一直烧杀抢掠到山顶,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任其鱼肉,我和其他师弟当时还在后山采药,躲过了屠杀。”

“什么?师爷去世了!”李铭修非常震惊。

李彰文说:“铭修,冷静,当务之急是救治伤员。”

等到天黑,他们抽空休息了一会儿,李彰文说出了实情,告诉了李铭修他的身世。

“铭修,空明宗和风华宗本是朝阳国第一宗门明华宗的两个派别。”李彰文和往常一样不紧不慢的说着。

“明华宗被正源宗为首的邪教联军偷袭后你父亲的师父战死,其率领的御火派的弟子本来就人数较少,大战过后死伤惨重,他师父离世前叮嘱他一定要把御火派发扬光大,于是他就自立门户成立了风华宗,但后来也被邪教袭击,你的父母至今下落不明。”

李彰文说了很多,比平时说的都要多,但是李铭修这次一反常态的安安静静的听完了。

李铭修在一瞬间成长了许多。

“你也看到了,正源宗这次袭击就是为了杀你,所以你还是快走吧,这里有我们守着呢,不用担心。”李彰文说,“还有,带着你父母留下的血书,他能时刻提醒你履行自己的使命。”

李铭修才刚回到宗门,还没能好好休息一下,第二天凌晨就背起了行囊,去履行自己的使命了。

李彰文醒后,李铭修已经离开好久一会儿了,他去书房找来了一只毛笔,将藏在墙砖里的空明宗弟子名册翻了出来,用仅剩的墨水将“李铭修”重重的涂了起来。

李彰文涂完后长叹一声:“这也是师父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以后的路就得靠你自己走了。”随后就将名册再次藏了起来。

此后,李彰文成了新任空明宗宗主。

李铭修成了一个没有任何身份的人,或许对于铭修来说没有任何身份才是最合适的身份吧。

李铭修一路走到了安城,他要去那里找一个朋友,叫赵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