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境酒吧的阁楼属于私密包房的范畴,面积大,几乎占据了整层楼。
这儿只给京城顶尖圈层的世家子弟开放,任他们平时组局销金,纸醉金迷。
倚靠在真皮沙发里,赵砚森懒洋洋地轻撩眼帘。华灯光芒自天花板投落,滑过他额前乌黑的碎发,落入鸦羽似的长睫翳影下,不见一丝情绪,更显冷淡沉稳。
“走了。”
“这就走了?”迟望遗憾道,“也太早了吧。”
他将盛着鸡尾酒的马天尼杯搁在琉璃茶几,屁股往沙发上一挨,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
“宋禧妹妹真讨人喜欢,模样又乖又漂亮,像个小天使一样。”
迟望转头看向赵砚森,求知若渴问:“森哥,你家怎么生的?有没有什么秘诀,我回去让我爸妈努力一下。”
赵砚森取过茶几上的烟盒,敲了支烟,衔在唇角,音色散漫:“你挺孝啊。”
“那可不,首都第一孝子非我莫属!”
迟望骄傲地应下赞美,扭头,陡然瞧见去而复返的中年男子,“哟,这不是常老板嘛。”
“迟三公子。”
酒吧的幕后老板名字叫常在琛,他领宋禧上阁楼,又下去处理事情。
处理完,立即回来汇报情况。
常在琛同赵砚森一五一十地述说今晚宋禧和庄学诚的矛盾经过。
“宋小姐告知对方,她有男朋友……”
讲至此,常在琛心头猛地一颤。
他目光谨慎,紧张地望向轩眉俊骨的男人。
赵砚森墨色衬衣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半截嶙峋的锁骨,矜贵又欲。
他两根长指夹着烟从唇间拿下来,伸臂至茶几上的酒杯,就着杯沿掸了掸,烟灰坠进浅绿色的鸡尾酒里。
尔后,喉咙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嗤,透着低哑嘲弄之意。
不知在笑谁。
常在琛继续说:“庄学诚仍然不肯放过宋小姐,试图抓住她的手,强留她喝酒。宋小姐无他法,只能出手踹了庄学诚一脚。”
迟望听乐了:“妹妹可以啊,够给力!”
真不愧是这位爷的妹妹,一样的不好惹。
常在琛再次看向赵砚森,后者神色冷漠,似是不在意、无所谓。
见状,常在琛暗自舒了口气,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惊惧感。
刚才讲到'宋小姐有男朋友'时,明明赵砚森的表情没变,可他却莫名觉得后脊发凉。
*
“叮——”
电梯抵达一楼,梯门自动往两侧拉开。
酒吧的舞池在地下一层,与阁楼的雅致有序不同,这儿沸反盈天。
此刻夜色未央,正是客流量高峰期,音律动感,炫彩幽蓝的灯光昭示着彻夜不眠的狂欢。
宋禧款步从轿厢走出来,迎面走来一位西装革履、约莫五十岁的男子。对方恭敬地朝她低了低头:“小姐。”
宋禧一眼认出:“穆叔。”
老穆,赵家的司机,自退伍后就一直跟在赵砚森身边,为人沉默寡言。
“您现在是否要回家?”老穆问。
宋禧:“嗯。”
门童将一辆深灰色的车子开过来。
劳斯莱斯古思特,车身线条流畅利落,永久性的高级定制车型,庄重又低调。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刺骨的夜风刮过面颊,宋禧不禁打了个寒颤。
老穆一手撑着柄黑骨伞,另一手拉开后座车门,护着宋禧上车。
车厢里温暖如春,与车外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
宋禧甫一上车,腰腹那股不适在顷刻间消失了大半。
她坐在深棕色的座椅上,掏出手机,给秦方好和商时序发消息,询问他们是否到家,以及她回去了。
回到四合院,时间已晚。
宋禧前脚刚踏入东厢房,后脚秦管家便领着医生过来。
她的身体确实有点不适,没拒绝,淡定坐下来,让医生检查了一番。
医生询问她有哪些症状,宋禧说:“少许的头晕、失眠、呕吐、肚子闷沉。可能是刚回来,水土不服,麻烦给我开点药。”
忽然记起明天要去公司,宋禧又道:“有没有快一点见效的药?”
最终,医生给她挂了一瓶输液药水。
宋禧窝在白色沙发里,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药水滴尽,拔掉针头。她颇为神采奕奕,站起身,活动了下四肢,七魂六魄仿佛都回归了。
倘若生活是部电视剧,弹幕估计得飘句‘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宋禧不忘嘱咐秦管家:“这件事不要告诉夫人。”
她不想姑姑担心。
“我明白。”秦管家了然。
秦管家送医生离开,宋禧正要上楼,忽而听见秦管家用敬畏的腔调开口:“您回来了。”
谁回来了?
宋禧歪了歪脑袋,好奇地往门口探去。
下一秒,毫无防备地撞上赵砚森冷锐狭长的黑眸,那双眼瞥向她,隐在昏昧处的情绪斑驳,看不分明。
外面漫天大雪,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点缀在庭院的植被上,宛如覆了一层纯净而洁白的薄纱。
他站在幽静冗长的回廊尽头,笼罩在灯光下,穿着裁剪合身的西服,身材跟衣架子似的,尽显落拓风流。
好不真切,像是梦里一缕无法捕捉的虚影。
穿这么少,不冷么?
宋禧踌躇要不要走过去打招呼时,赵砚森已从容抻直长腿,迈步往反方向离开了。
宋禧只好作罢。
她上楼回房间,将手机放在床头柜充电,进浴室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
一个小时后,自浴室出来,宋禧走到阳台的落地窗前。
天气过于寒冷,她没迈出去,而是拉开一些缝隙,将干发巾裹住的脑袋往外探。
赵砚森的卧室就在她房间边上,二者的阳台平行,可以窥见对方的灯光情况。
不远处的阳台一片漆黑,星点光亮都没有,粘稠得像渲染开的墨水。
哥哥没回房吗,还是又离开了?
收回脑袋。
梳妆台旁侧的一盏夜灯弥散着白炽的光芒,清晰照亮镜子里五官精致的女生。
宋禧吹干头发,有点饿,取了件外套披上,下楼找东西吃。
熟料,与上楼的男人撞了个正着。她停在两步台阶上,视线比他高一点点。
“哥,你回来了。”
赵砚森淋了少许雪,肩膀上的雪花消融,洇开湿漉漉的晕染。他黑眸淡淡乜她一眼:
“怎么,不希望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