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点完卯,地牢换班,发现昨夜值守的弟兄们都死了!”
那名衙役的表情像是见鬼了一样。
“全部被割喉了,曹胜也不见了!”
林醉赶到地牢,刚刚打开铁门,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息便扑鼻而来。
牢头吴三,还有另外两个衙役倒在地上,喉咙被割破,腥臭的血流了一地。
举着火把,沿阶梯下到了底层的牢房,林醉每走一步,都会踩在粘稠的血浆上面。
里面但凡关押了囚犯的牢房,皆是牢门大开,囚犯被割喉而死,包括昨天刚刚进来驿丞。
惨状宛如地狱。
最里面的牢房,四名看守的狱卒倒在地上,牢门大开,里面的曹胜已经不知所踪,只留下被斩断的镣铐枷锁。
听衙役说,昨晚捕快房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那些狱卒虽然都倒在地上,但连朴刀都没有出鞘,地牢中丝毫没有打斗的迹象。
囚犯就更奇怪了,按照现场的痕迹来看,凶手是先用钥匙打开了牢门,再杀死囚犯。
可那些囚犯也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没有反抗,甚至有的人脸上的表情还颇为宁静。
林醉独自一个人观察许久,方才从地牢中出来,吐出一口浊气,望着天边白云变幻,若有所思。
“林捕头,县令大人请你过去。”一名衙役过来传话。
林醉在县衙后堂见到了张贤,后者屏退左右,语气十分严肃。
“不要再插手了!”
张贤在堂中左右踱步。
“本县已经接到了恩师的私信,过几日,朝廷的特使会来到北岭县,四大神捕中的其中两位也会陪同。”
他停下脚步,望着房梁沉思起来,好半天才开口说话,喃喃自语道:“我这一年,政绩可都出在你身上了,料想他们也挑不出毛病。”
林醉愕然:“这些大人物到北岭干什么?地牢中可是刚刚死了几十号人,上面的大人物难怪不会怪罪?”
张贤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林醉的肩膀:“对于那些人来说,死亡只是个数字。本县猜,这回肯定牵扯到了事关朝堂的大事,或许昨夜是梅花内卫出手了。”
“大人,真的连你也不知道?”林醉追问。
张贤摊手道:“本县又不是内卫,怎么会知道。”
林醉故作愕然,表情惊讶问道:“可大人,之前夜宴华山和两层楼,你吓退华山的那封带梅花印记的书信?”
“哦,那个呀。”张贤揉了揉太阳穴,回忆道:“还记得一个月前被一枪捅死在家门口那个赌徒,叫什么,老六还是老八的……”
“老五。”
林醉及时提醒。
“那次是长庆府的内卫在我们北岭查卫靖的案子,却不想被旁人撞见,闹出了命案。
这种情况,对于行动严密的内卫来说,其实是一种失误。
他们也不想让高层知道,故而出了三千两银子请州牧大人摆平,州牧大人不愿意理会,直接把内卫的信给了本县。
我正好利用那封信,威慑了一番华山。
哈哈,内卫和我们算是同僚关系,都为圣上做事,平日里若是没有任务和金牌,大家彼此之间都会卖个面子。
可一旦接到圣上的旨意,那些内卫就是天下最冷血的武器,毫无人性。”
张贤沉思许久,对林醉嘱咐道:“千万不要再插手,接下来的事情,连我都不敢沾染,你就跟好本县,那两位神捕与本县也有些关系,我保你前程。”
“是,大人。”
林醉应了下来,转身就要离开,张贤忽然又将他叫住,语气有些支吾,神情恳切。
“林醉呀,那本心法的事情,是本县的过错。初见时是本县对这小小北岭有些偏见,经过龙王祠那一夜……”
林醉回过头,没有想到张贤竟然会主动致歉。
张贤轻咳了一声,正色道:“本县在江湖上也有些人脉,会请人治好你的毒症。”
“谢大人!”
林醉不卑不亢地抱拳,转身离开,又特地转到了主簿房,吴三省不知所踪。
张贤的话有几成可信?
吴三省的反应最为古怪,从覆灭巳蛇帮之后,林醉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反扑,在虬龙会之事上一味退让,就连自己的小舅子死了都没反应。
但这一次,驿站的这两个死者,如果是吴三省的心腹。
那便说明,他正在酝酿着某个计划。
可又有人提前杀死了这两人。
如果这是另一股势力做的,那这股势力是归属于谁?
林醉摸不透吴三省下一步准备做什么,而杀死驿站那两名死者背后的势力,又准备做什么。
救走,或是杀死了曹胜的人,又要做什么?
这北岭城中,有一根线。
所有明面的、暗中的势力都在围绕着这根线在做纠缠。
但林醉现在,还看不清这根线是什么。
心情有些烦躁的林醉离开了县衙,在街上胡乱逛着,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白梅书院。
矮矮院墙内,传来朗朗书声。
书院大门外,一个中年人正用糨糊把一张宣纸贴在墙上。
林醉认得这个人,白梅书院的院长景先生。
景先生穿着一身素白色长袍,儒冠玉带,蓄着短须,鬓边有着丝丝白发,一副饱读诗书的模样。
他两个月前才搬到北岭来的,学问好,脾气也好,城里的好几个财主都曾出高价请他去家中做教书先生,但都被他拒绝。
他开的这家白梅书院,不仅有教无类,无论你是农夫家的儿子,还是地主家的少爷,一视同仁。
而且招学生的学费也低,每年只需要三钱银子,大概是北岭县中正常人家一个月的收入。
唯一奇怪的是,他手上始终带着一副白色的蚕丝手套,他自己说,手上受过伤,见不得光。
“林捕头,你怎么来了?”景先生主动和林醉打招呼。
“没什么,四处走走,正常巡街。”
林醉走到了景先生身边,看着张贴在书院上的那张宣纸,问道:“书院要招先生?”
景先生点了点头,微笑道:“学生渐渐多了起来,又都是些孩童,我一个人照看不过来,得找个帮手。”
林醉忽然想到了自家堂弟,拍手道:“我认识一个秀才,想推荐他过来你这边锻炼锻炼,不知道景先生意下如何?”
“当然没有问题,不过我也要考考他的学识。”景先生爽快答应。“待遇是五钱银子一个月,包吃不包住。”
林醉回了五侠酒楼,林酩这几日都在这里都账房先生,就是不肯回镇上,但他这账房先生也是做得时时发呆,兴致不高。
等林醉提起此事之后,林酩依旧是木讷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早就去试试。
下衙后,赵玄虎又要找自己喝酒。
林醉借着拿酒的功夫和林言嘱咐了几句,随后装作无事发生,回到了酒桌上。
不出意外,今夜的北岭城,还有命案发生。